“儿子,你是想把地上的灰都吸干净吗?能不能稍微抬抬脚,省得到地方了还得先收拾你。”
阿尔法转过脑袋,委屈巴巴地看着自己的老父亲。
“你看我也没用啊,你爸不要咱俩了,以后你就只能跟着我吃糠咽菜了。”
阿尔法不想吃糠咽菜,他现在无比怀念自己的主人。
这一次攻入下城区的行动是分开进行的,乐桓宁与瑞德尔爵士一组,将试剂装在车上,直接开进机械五号厂。而他这个全自动扫地机只能被迫与主人分开,和捡来的爸一起重新绘制下城区地图。
“别抱怨了,我们这个任务也很重要,关系到你家主人以后能不能继续投喂你……”
一说到这儿,阿努比斯觉得有些不详,又重新改了个口:“关系到你能否有一个成员健全的家庭。”
阿尔法:“……”
阿努比斯抬手按住了小机器人揭竿而起的拳头,面色凝重地望着空无一人的街道。
冷飕飕的大街上只有狂风偶尔发出走街串巷的声音,就算下城区人民真的跟老鼠的作息保持一致,也不至于连点声音都没有。
几个月不见,这居然变成了一座彻彻底底的空城。
阿尔法恹恹地跟在阿努比斯身边,滑向了一条紧窄的小巷——这是下城区特产,只有老鼠云集的地方才配拥有。巷子仅容一人通过,里面堆满了垃圾,酸腐味冲天,但也往往会成为流浪者们的天堂。
阿尔法对此等环境实在嫌弃,他感觉脚下的轮子都要被这些酸水腐蚀了。小小的机器人难得体验到人生疾苦,最可恶的是,身边只有一个不靠谱的大人。
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见到主人。
阿尔法滑到巷子中央,将这条线记录在自己的程序中。他正打算原路返回,突然,头顶传来一道不自然的,细小的破空声。
阿努比斯的眼睛比扫描仪还尖,在那道寒光出现的瞬间,他下意识抬起枪,扣动了指下的扳机。
手/枪发出的动静远比偷袭声要大,阿尔法吓了一跳,撒开轮子就往前冲。子弹与当空飞来的钢针撞在一起,余势未消,砰一声击碎了阿尔法面前的砖。
阿尔法被溅起的碎砖糊了满头满脸,差点击穿他那对大眼灯。小小的机器人溃不成军,脚下的两只轮子瞬间乱了方寸,一个向前一个向后,将他垃圾桶一般的身躯扯得左摇右晃,咚一声撞在了墙头上。
“谋杀!谋杀!”
阿尔法声嘶力竭地发出了“乌拉乌拉”的叫喊——夭寿啦,捡来的后爸要谋杀亲儿子啦!
就在这时,他的大脑袋上落下了一只肉做的手掌。
阿尔法一激灵,轮子已经不受控制地滑了出去,可惜对方手劲太大,他的下半身出去了,脑袋还在原地待着,变成了一只即将倾倒的垃圾桶。
“儿子,你是不是傻,这么长时间了还不相信爸爸的人品吗?”
不太相信,毕竟他是把主人骗走的罪魁祸首。
“看来这地方不是没人了,而是有人不想让我们活着出去。”
阿努比斯抬起头,望着头上那道狭窄的天空——刚才偷袭的玩意儿已经不在了,那地方空荡荡的,只剩下多年以来被雨水和垃圾腐蚀过的,失去了本色的墙壁。
阿尔法心惊胆战地掰正自己的身体,硕大的脑袋转了180度,死死地盯着面前的老父亲:
“主人怎么样了?”
阿努比斯心里一紧。
是啊,乐桓宁怎么样了。
如果下城区只剩这些东西,那他是不是也遭到了袭击,他们能顺利到达机械五号厂吗?
阿努比斯沉思许久,果断终止了这次任务:
“这边的事先别管了,咱们先去找他。”
阿尔法眼睛一亮,脚下的轮子带着它稀里哗啦地钻出小巷,钻到了另一条街道上。
乐桓宁与瑞德尔爵士是开车走的,下城区能通车的地方不多,直达机械五号厂的只有一条路。阿努比斯放弃了这项漫无目的的任务后,顿时脚下生风,带着阿尔法风驰电掣地赶往目的地。
“那边,那边!”
阿尔法的轮子在半路上突然来了个急刹车,差点把身后的老父亲撞倒。阿努比斯立马顺着他示意的方向往前看,在那条几乎能把人挤死的路面上,多了一辆横陈中央的,惨遭虐待的运输车。
阿努比斯的中枢顿时一片空白,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跑过去的。仿生人的身体实在太沉重了,明明他跑得很快,但他总觉得自己离那辆车很远,远到无法触手可及。
那辆已经报废的运输车就像人类脆弱的身躯一样,坏了,就修不好了,而这个世上唯一的人类就在那辆车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