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段话炸得四人犹如五雷轰顶,赛诺手一松就让人溜走了。
卡维愣愣的:“她……真的喜欢我吗?”
众人沉默,反而是提纳里先开口了:“在自然界中,幼崽都会继承周围所教导的知识与技巧,如果野狼被家犬抚养,那么狼也会变成狗,学会摇尾乞怜。”
艾尔海森接上他的话:“林渺自小在魔神和仙人的照顾下长大,据我了解的,九岁之前她在人类中生活的时间加起来不超过半个月,三观全然被长生种的观念所侵蚀。”
赛诺沉思片刻,道:“璃月早年是魔神必争之地,岩神与仙人们都经历过魔神战争,信奉弱肉强食的自然法则,那岩神的女儿会做出对自己最有利的选择也不奇怪。”
卡维的思绪在同伴们的分析中疏通了,他感觉自己触及了事件的真相:“渺渺或许真的喜欢我们,只是她和正常人类的思路不太一样,她想选一个最喜欢又最优秀的,只是选不出来,而从小到大天下最好的东西都在她面前了,所以她理所应当地选择了全部都要!”
他望向同伴们,说:“她担心我们会步入俗套,像世间许许多多的夫妻那样多年后疏远,所以才回到了她最信任的家人的怀抱,因为家人永远不会放弃她。”
“是我们没有给够她安全感!”
卡维的结论振地有声,看起来有点傻、有点恋爱脑,但其实深究一下……好吧,深究一下也没道理,林渺确实是个无情的女人,他们三个只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地栽了。
卡维除外,这位艺术家是真的恋爱脑。
37.
流言是从须弥的医院流传出来的。
这类桃色新闻总是发酵迅速,散播极快,钟离带着我去检查的时候没做任何隐瞒,我们这对看起来格外年轻的父女又是个非常显眼的存在,只要稍稍一查,身份就全然暴露了。
璃月的公主未婚先孕算得上是极大的丑闻,我在须弥又基本没有遮掩过自己的路径,脚踏四条船的新闻就直接上了榜首。
大家吃瓜吃得很兴奋,和神明有关的瓜更是好吃,大家嘀嘀咕咕我不守妇道、私生活混乱等等的罪名,结果传到璃月后被璃月人一致对外地打了回去。
大家怒骂:公主殿下在璃月从来没有任何感情史,爱民如子保卫国家,去须弥只是为了不触景生情顺带疗伤,结果去了这一趟就折腾成这幅模样,不就是被你们那边的狗男人给带坏了吗!
说书先生气得直敲扇子:“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公主殿下在璃月好好的,去了须弥一趟就变成这样,可见是须弥的错!”
我小时候学堂的教书先生更是悔不当初:“听说那几个都是教令院出来的,早知道当初就不该让公主去考什么教令院,不然也不会认识艾尔海森那个祸害!”
“方叔您也别自责,还不是因为有人不服殿下,害得公主不得不千里迢迢去跨国考试证明自己。”
“就是就是,当初是谁胡说八道的啊?”
大家吵吵闹闹,钟离也不见踪影,因此往生堂涌进了一大批好事者,八卦让人无视避讳,都去找胡桃问话:“殿下和你关系最好,亲如姐妹,你知道她去哪了不?”
胡桃被拉扯得烦不胜烦:“我哪知道?林渺姐跟着客卿一起不见了,那肯定就是去奥藏山了呗,你们有本事上仙人们那问去。”
那大家自然是不敢的。
仙人们不好惹是一回事,奥藏山太高也是一回事,毕竟大家不愿意爬山,望舒客栈倒是挤进了一大堆人。比起绝云间的仙人,望舒客栈降妖除魔的夜叉仙君可是平易近人多了。
于是,社恐魈魈就这么猝不及防地知道了妹妹在外面胡作非为后揣着崽回家的消息。
魈努力压制住颤抖的手,在满脸期盼的民众面前一言不发,火速铲除掉周围的魔物就赶去了奥藏山,结果一进门刚好和正坐在床边喝汤的我对上。
不知道是不是魈的错觉,亦或是人类女性在孕育生命是确实会变得柔软,在面对海啸与魔神时骁勇无比的小妹妹一下子变成天上云、水中月,她分明还年轻,眼眸却柔和了下来,充斥着母性的光辉。
我轻声问:“魈,你怎么有空来看我了呀?”
魈的所有责问立刻吞了回去,他犹犹豫豫地靠近,最后伸手在我小腹轻轻一碰,但又马上缩回了手。
我看他这幅样子,忍不住笑了:“到时候孩子出生了,还要叫你舅舅呢。”
我撑着脸问他:“魈喜欢小女孩还是小男孩?”
夜叉哪里晓得性别之分?他只知道仙家中凝固千百年来只死不生的“魔咒”终于被打破了,大战之后,他的兄弟姐妹死去,帝君的好友们死去,无数仙人死的死藏的藏,就连留云多年前养的白鹤也离去了。
如今,要有新的生命诞生了。
魈一直到离开也只说了一句话:“你好好休养,别的不用操心,有事唤我便好。”
魈回到望舒客栈后将我的去处告知了老板菲尔戈黛特,让她转告七星不必再找寻,有什么需要他会代为转交。
而七星自然看明白了仙人们的态度,仙家明显就是不想多惹事端,让须弥那几个无关紧要的小子来打扰,七星便用尽了所有的手段将人挡了回去。
不过,凝光还是以过来人的心态劝了两句:“璃月港有更适合人类的医疗条件,经验丰富的产科医生数不胜数,如果渺渺愿意,还是来璃月港安胎吧。”
留云老大不乐意,但她明白专业的事情还是得让专业的人来干,从业几十年的医务人员自然要比几乎没有接生过孩子的仙人靠谱,最后还是把我送回了璃月港。
我再一次受到了一呼百应的待遇。
所有人都顺着我的心意来,被我指示得团团转,想吃什么都能张张口就送到嘴边,哪怕偶尔被激素控制上头哭着喊着提出些无理的要求,也能被化名闲云的留云真君满眼心疼地全部满足。
但即便如此,真的到生产的那天我还是后悔了。
孕育是亘古不变的痛楚,是千百年来女性间互相隐瞒的疼痛,哪怕一直有了解过这方面的知识,按压肚子的时候我还是控制不住地发出了惨叫。
后来胡桃来问我的时候,我仔细回忆了一下,说:“我宁愿去和奥赛尔大战三百回合也不要再来这一遭了。”
特么的,打奥赛尔都没有那么痛啊!
钟离是反应最大的那位,听到叫声就准备往里跑,却被我硬是忍着痛叫了回去:“不许进来!除了医生,谁都不许进!”
这辈子最难看最难堪的样子也不过于此了,好在重金聘请的医务人员非常在乎我的个人感受,人文关怀十分到位,把所有人全挡在了外面,等我再次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时候,我已经是勉强能见人的模样了。
我气若游丝地对众人开了个玩笑:“岩王爷保佑,我办到了,这辈子你们休想有一个人看见我不体面的样子——医生除外哈。”
钟离猛地冲到我面前,又猛地停住,伸手小心翼翼地捧住我的脸,他沉默了很久,只有我一人看得到他的表情。
我歪了歪脑袋,朝他笑笑,压低声音道:“别难过,爸爸,这都是我自己的选择。”
神明的眼泪落进了我的眼眶。
38.
钟离很快就来不及伤春悲秋了,因为孩子太难带了。
或许是我身上的璃月基因确实强大,小孩长大将近一岁都看不出来到底是谁的种,与我如出一辙的黑头发黑眼睛让强烈关注的璃月人大大松了口气,大家纷纷奔走相告不用担心邪恶的须弥人祸害我们的血脉人种了!
而真正的婴儿几乎要把钟离的老腰都给累断了。
月嫂没他能熬,保姆没他细心,因此钟离当了主力军,有过一次经验的钟离信心满满,结果很快就被现实打击到了,这个新生的还红彤彤的婴孩完全不像我那样好带。
没几个月钟离就有点自闭地坐在了我的床头,看起来像是比我更先得了产后抑郁。
他说:“渺渺,以后不许生了,阿筠也不许生。”
由我孕育的婴孩如我所愿的是个女孩,我思索半天,发现无论如何想都对这个孩子没有任何期待,我不希望将自己的愿望强加在她身上,不奢求她强大优秀、能言善道,也不求她将我的血脉延续下去,只希望她能健康长寿,人生可以自己做主。
因此,在护士让我为孩子取名的时候,我说:“叫绿筠吧。”
绿筠尚含粉,圆荷始散芳。
绿筠意绿竹,愿我的孩子如竹一般四时青翠,拥有岁寒不凋的生命力。
阿筠爱哭,日夜啼哭不止,我被扰得烦了,忍不住发脾气,钟离便第一时间站起来将孩子抱走。久了之后,我反而不愿意了,看着钟离哭:“你是不是就喜欢小孩子,阿筠比我小,你就更喜欢她了?”
钟离要是说更喜欢我,我又会看着他怀里小小的孩子掉眼泪:“可怜的小宝宝,这么小就不招爷爷喜欢了,以后可怎么办呢?”
钟离:……。
钟离:这要怎么办?
温迪被钟离这幅样子逗得哈哈大笑,他拍拍胸脯朝我张开手:“渺渺别难过,我的怀抱永远为你敞开!你不是说了嘛,就算变成老婆婆也要对我撒娇的!”
我被温迪一番话引得又是眼泪直掉,委屈和心安一股脑地涌上来,抱着温迪好一趟哭。两道哭声充斥着往生堂,温迪这种早就习惯靠听来收集全世界信息的倒还好,钟离看起来已经有点撑不住了。
在又一次半夜爬起来喂奶的时候,钟离看看屋内熟睡的女儿,又看看几位专门化做人形来照顾孩子、已经有些生无可恋的仙家,最后还是决定了。
“还是让那几人来负一下当父亲的责任吧。”
但非常之不巧的,正好旅行到须弥的荧给钟离回了信,须弥这边正在推翻大贤者拯救小草神,三人都是计划重要一环,缺一不可,但荧承诺一定加快进程,早日让父女相聚。
哦不,卡维可以先回去,因为他被大贤者设计引去沙漠搞工程了,让七星付一下违约金把人捞回来就行。
于是,第一个踏进璃月的反而是最没空的卡维。
凝光财大气粗,直接帮他还完了所有欠款,明面上说是照顾公主的报酬,私底下其实大家都知道买的是一份基因供给者的费用。
至今大家都不知道小公主的生父到底是谁,凝光也把这事瞒得死死的,毕竟不知道,四个人才有可能继续聚在一起,要是点破了生父是谁,那林渺的后宫也可以散了。
卡维的出现给我的人生增添了好一份色彩,卡维长得漂亮,脾气又好,抱着阿筠就哭着说:“只要是你的孩子,我都认!”
眼泪转移到了新手爸爸的脸上,我终于有了笑容,戳戳他的脸又亲亲他的嘴,阿筠在他的怀里也多了几分笑容。都说小孩子喜欢靓丽的色彩,卡维确实足够亮眼灿烂,有时候抱着孩子站在外头晒太阳,都能听见姑娘们议论他的美貌。
天真、赤诚、善良、美丽。
别说我了,钟离和仙人们都理解我为什么会喜欢卡维,连凝光都对这位“驸马”十分满意。
谁不喜欢一位一看就不会干政借势的驸马呢?
39.
第二位赶来的是提纳里。
化城郭事情确实多,但柯莱魔鳞病痊愈,已经可以协助做许多事。提纳里紧赶慢赶地消灭了大半死域,气都没喘匀就来了璃月,从卡维手中抱过了孩子。
“绿筠。”
提纳里看着已经长大了不少的孩子,女孩正在咿咿呀呀地说些无意义的字句,但也听得懂自己的名字。
见孩子转过来看向了自己,提纳里忍不住笑了:“很好听的名字,阿筠。”
兽人在璃月不常见,尤其是毛茸茸的兽人。提纳里时常主动用自己的耳朵尾巴逗孩子玩,和卡维交班的时候,则会过来帮我修养身体,替我悉心照料腹部的伤口,替我涂上冰冰凉凉的除疤膏。
提纳里时常在上药的时候变得沉默,他指尖抚摸过伤疤,一切的责怪都化作了心疼,从此再没说过我出轨的事。
第三个过来的是艾尔海森。
代理贤者干了两个月后撂担子不干了,表示就算是小吉祥草王也不可以阻拦他去看孩子。
有人嘀咕他:“是不是自己的种都不知道呢,上赶着去戴绿帽子。”
艾尔海森鹰隼一般的视线立马甩了过去,他没有当场发作,只是在离职手续办完前利用自己的职权在最大限度上刁难了自己的同事,顺便把分摊下去的任务多扔了两份给他。
艾尔海森来到璃月的时候,民间的八卦又换了。
大家都说终于来了个不好惹的了,前两个太温良无害了,每天兄友弟恭和谐相处,完全看不出有什么冲突,现在可有好戏看了。
如他们所预料的一样,往生堂传出了争吵,不过是艾尔海森和卡维的。
阿筠小时候爱哭更多的是因为天生高敏,所以一觉得哪里不舒服就哼哼唧唧,不过神奇是她居然不害怕这些一个接一个冒出来的爸爸。有时候看着卡维被艾尔海森气得跳脚,她还会偷笑着去学,最后两人都被忍无可忍的提纳里骂了出去。
“你们两个,少在孩子面前作坏榜样!”
但艾尔海森在我面前时会安静下来,偶尔看我做做运动锻炼身体,帮我纠正一下动作,这时候我就会笑他:“我就说你当年一定偷摸在图书馆举铁健身,你还不肯承认。”
艾尔海森轻笑一声:“这不还是被你发现了。”
我努力锻炼只会尽早恢复到最开始的样子,我不希望我因为激素将自己全身心扑在孩子上,但也不会冷落自己的亲生女儿——虽然平日里陪她的人已经够多了。
同辈里就她一个小孩,多得是人如珠如宝地将她看得像眼珠子似的。
艾尔海森说:“阿筠先会喊的是妈妈,然后爷爷,姨姨……但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喊爸爸。”
我想了想,道:“阿筠很聪明,我觉得她应该是看得懂你们关系不太好,不敢先叫你们任何一个人,怕你们再吵架吧。”
得到答案的艾尔海森沉默了。
自那以后,艾尔海森大大降低了毒舌的频率,连卡维都不住嘟囔“艾尔海森怎么转性了”。
40.
最后过来的是赛诺。
大风纪官过来的时候我已经身体大好,咋一眼看到他那身性感惹眼的装束我又开始蠢蠢欲动了起来,扑过去开始动手动脚。
赛诺一把抓住我扣在他腰上的爪子,低声道:“别,孩子还看着呢。”
阿筠已经会摇摇晃晃地走路,看见陌生的赛诺,就一路跟到了房间,好奇地看我俩卿卿我我。见我们停住了,她又主动朝赛诺伸手,被抱起来后学我一样对赛诺到处摸摸。
赛诺脸上划过一丝不自然:“你看,跟着你学了吧?”
结果下一秒,阿筠一声清脆的喊声响起:“爸爸!”
最晚来的赛诺最早得到了称呼。
果然,这孩子遗传了我的好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