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住在二楼,窗外正对着一株枝繁叶茂的冬青树。飞镖钉入树冠,枝叶好一阵颤耸。飞鸟离枝的怪叫声中,她似乎听到有人短促惊呼了下。
柯内莉娅弯起嘴角,放心大胆地掩上窗户。
兰伯特使者入城的消息瘟疫一样蔓延开,从街头巷尾汇聚到同一点——利维坦家族的私邸。
深沉的夜色下,无数双眼睛注视着使团的动静,当得知使者在旅馆安顿下后,窃窃的议论声仿佛水波,在黑暗中扩散荡漾。
“他们知道了税金被劫的消息。”
“这是应该的,队伍遭到攻击的地点,有一处离翡兰宁很近。”
“也许是兰伯特指使的,听说攻击队伍的强盗名叫罗宾汉,在翡兰宁城外盘踞了很久。兰伯特没有剿灭他,也许就等着这一天。”
“应该问罪使团!”
“不行!我们跟威斯特的战争还没分出胜负,现在问罪只会把兰伯特推到敌人那边,更何况,我们没有证据。”
“那,再征收一轮赎罪金?”
“想引发暴乱吗?绵羊固然温驯,可如果把他们逼到悬崖边上,他们也会不顾一切地殊死一搏。就算他们不敢,他们背后的人,那些心怀叵测的城主家族,也会鼓动他们这么做,就像在翡兰宁时那样。”
执掌教皇国的家族不是蠢人,未必没有洞悉水面下的暗流汹涌。但威斯特南下的时机太微妙,他们承受不起逼反另一个盟友。
“可我们需要这些赋税,和威斯特的战争需要大量军费,国库的存额已经捉襟见肘!”
“该怎么办?”
“该怎么办!”
最后,是一个男人的声音压住所有争执,钢铁般冰冷又岩石般坚硬,透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和权威。
“兰伯特选在这时派出使团,就是洞察了我们的处境,”他说,“不用着急,他们会为我们提供解决方案。”
“兰伯特会这么体贴周到?”
“当然,是要付出代价的,”男人说,“他们想做生意,想要讨价还价,说明在这场交易中,我们才是占据主动权的。”
“既然如此,为什么不耐心些,等着我们的朋友先出招?”
利维坦的掌权人们以为柯内莉娅入城后的第二天就会觐见教皇,结果让他们失望了。带队的年轻骑士像是根本不在乎此次出使的任务,整整三天都在闲逛游乐。
白天,“他”去了城里最大的成衣店和珠宝店,选购了当季最流行的裙子和首饰——显然是打算回城后送给心仪的女孩。
入夜后,“他”留连于赌场和酒吧。在赌场,“他”疯狂下注,将同桌人的金币一个子不剩地赢下。在酒吧,“他”又一掷千金,为了跟喝醉的富家公子争夺漂亮女侍,将刚赢来的金币挥霍一空。
当太阳再次升起,各路花边一传十、十传百,所有人都知道兰伯特家族派来一个小少爷,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一晚上输掉的金币足以买下整条街的酒吧。
事实上,“他”也真这么干了,在那个富家公子拍着桌子对“他”怒吼:“你知道梅洛斯家族在教皇国意味着什么吗?”
“他”的反应是挥了挥手,等候一旁的护卫抬上来十数个木箱,打开后金光闪烁,晃花了围观看客的眼。
“我不知道,”女扮男装的柯内莉娅平静地说,“我只知道,从此刻开始,我买了这家酒吧。”
“还有它旁边的,对面的……以及这条街上的所有酒吧。”
“当然,也包括在这里工作的人,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