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其实还有许多话嘱咐,修利亚虽然机灵,要他在如此复杂的权力场中独撑大局,实在有些强人所难,可惜她现在没有时间。
柯内莉娅转身投入浓烟,奔跑起来像是一阵风。用这种速度在密闭的火场中疾奔是很危险的,急促的呼吸会吸入大量烟尘,但柯内莉娅没有选择,她要赶在火势蔓延前找到存放火药的船舱,一分一秒也耽搁不得。
在浓烟中寻找道路是一件很困难的事,幸好奥博特的简图画得足够清楚。在柯内莉娅接连穿过两层船舱后,浓烟和温度明显减弱,显然火势还没有蔓延到这里。
但这只是暂时的,如果她不能及时找到存放火药的船舱,被烈火包围只是时间问题。柯内莉娅的身形几乎化作残影,走廊和楼梯被依次甩在身后。终于,她到达了目的地,虽然这里看起来像是一条走廊的死胡同。
柯内莉娅从靴子里拔出匕首,龟兹钢的材质,极薄而韧,刺入墙壁就像钢刀扎入豆腐一样轻松。伪饰的灰粉簌簌剥落,露出隐藏其下的一道暗门。
柯内莉娅抬腿踹门,“砰”一声响,木头舱门向内反弹。她从门缝钻进去,下一秒被空气中弥漫着的浓重的刺鼻气味熏得直皱眉。
暗门之后别有洞天,隐藏的秘密舱室甚至比兰伯特城堡的待客厅还空旷。巨大的木箱整齐堆放着,柯内莉娅撬开其中一口,将掩盖的烟草拂去,露出用油纸包裹的黑色粉末的真容。
她用手蘸了少许,送到鼻下嗅了嗅——没错,是□□。
柯内莉娅长出一口气,可眼下容不得放松。皮肤可感的温度正在逐渐上升,那意味着肆虐的火龙嗅到猎物的气息,追逐着她的脚步而来。
她蹲下身,用锋利的匕首撬动船板。谢天谢地,这艘船应该常年没有翻修,虽然整体结构还算结实,底层船板被海水侵蚀浸泡,远远称不上坚固。
柯内莉娅不怎么费力地撬开船板,却很快意识到,这么做效率太低,也许没等她把船底凿通,烈火已经追上。心念电转间,她看向舱室一角,码得整整齐齐的重物不是木箱,而是压舱石。看着与木箱体积相仿,重量却不可同日而语。
柯内莉娅用最快的速度解下绑缚木箱的麻绳,两股拧作一股,末端牢牢绑住重石。绳索的另一端被甩过支撑舱室的木梁,系在柯内莉娅腰间,她一步一步往前走,很快感受到来自绳索的坠力。
绳索扯得腰肢剧痛,不用看都知道,皮肤被勒得青紫。这时候,每往前挪动一步都要使出吃奶的力气,即便在另一个时空,柯内莉娅是以武勇著称的帝国女武神,此时也感到喘不上气。
但她不能后退,必须向前,因为她身上不仅压着千钧的压舱石,还有半个翡兰宁的人命。
柯内莉娅眼前金花乱跳,肋下针扎般的剧痛,不知是单纯磨破了皮,还是勒伤了骨头。好在她的努力没有白费,沉重的石块离开地板,一寸一寸向上升起。
汗水浸透了柯内莉娅额发,在整座舱室变成蒸笼前,她终于将压舱石吊到最高处。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削断绳索,任由石块自由落体。只听一声沉重的闷响,飞速坠落的重石将本就被撬开一条缝的舱板压塌,丝丝海水渗透进来,缓慢浸湿了木板。
柯内莉娅长出一口气,但她随即发现,这样的渗透速度并不够。再次深呼吸两下,她纵身跳进破裂的缺口,冰冷的海水浸没腰间,她弯腰摸索着,用匕首将开裂的缝隙不断扩大。
海水灌入的速度越来越快,只是几个呼吸间,大半个舱室的木箱已经浸泡水里。柯内莉娅唯恐不足,拖着最后一丝力气,将几口最大的木箱一一推翻,油纸包裹的火药散落在海水中,很快化成没有任何威胁的黑泥。
柯内莉娅的力气耗尽,扶着摇摇欲坠的舱壁剧烈喘息。紧接着,她意识到不对,舱壁温度高得吓人,手掌摁上去立刻烫破一层皮,开裂的缝隙中冒出不祥的红光。
烈火追上来了!
柯内莉娅当机立断地踹开舱门,不出所料,高温在走廊上形成真空地带,强大的吸力引着海水奔流出去。水与火狭路相逢,碰撞出炽热的烟雾,时而是高温烤干冷水,时而是海水扑灭火舌。
焦灼的僵持中,海水占据上风,火龙被逼着一步步后退。跟随着海水的脚步,柯内莉娅缓慢向外摸索,因为海水的大量渗透,船体已经发生倾斜,她必须在整条船沉没前赶到甲板上,否则就会葬身海底。
这并不容易,因为烈火的肆虐,船体结构被极大破坏,本身已经岌岌可危。海水倒灌加剧了恶化,从底层往上爬的途中,不时有船板杂物当头砸落,及腰的海水冒出漩涡。
柯内莉娅已经尽量加快脚步,可惜海水蔓延的速度太快。那一度救了翡兰宁的海潮,如今却疯狂吞噬着船体和柯内莉娅的生机,柯内莉娅拼尽全力,在抵达第三船舱时,还是被海水淹没了脖颈。
但她没有放弃,虽然机会渺茫,可只要在海水灌满整座船舱前爬出去,只要再往上爬一层……
“轰隆”一声,柯内莉娅脚底舱板突然裂开,她瞳孔骤凝,却连惊呼都没来得及发出,就被汹涌漩涡拖着往下沉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