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风吹开他身后未关紧的铁门，从空隙里照进来一束惨白的光源，打在他起伏不定的背上，在地上拉出一道无声的黑色长影。

拜托了，文建……“别再跟大哥玩躲迷藏，这是约定。”

时间在这一刻变得无比漫长，每一秒都度日如年。

哪怕用尽全力撑起身体都没法阻止视线因为紧张而模糊，他的下巴抵在锁骨边、圆睁着双眼。

脑中闪过无数种一样比一样更糟糕的可能，唯独没料到一种：

“大哥……？”

熟悉的稚嫩童声叫他了。

余元杰回头看去，幼弟踩在令兽炫目的白炽灯光下，正小心翼翼地扒在门框边看他，只露了半边小脸。

他弟弟是劣等，肤色斑驳不均，黑瞳有明显兽化痕迹，就连拟态也不能收起尾巴、只有常年盘藏在裤管里。

假若将文建送去劣化种帮扶基地，自己或许再也没法见到他。

那就把幼弟留在身边，相信他可以照顾好文建。

……然而总是有疏漏的时候。

变故发生于幼弟追赶早高峰巴士却气喘倒下的时候。

原本路过、爱答不理的大家仿佛一个个都变成了正义的化身，“哎呀”着，要他“干脆送去互助中心吧？”，“要是没有同等级的长辈照顾，心理会出问题的。”

闻讯赶到时，有兽已经在联系劣化种帮扶基地。

他拉起兜帽、一咬牙冲进兽群，抱着幼弟逃走了。

一逃便逃到所有肉食目梦寐以求的最高学院，似乎也不纯然是坏事。

只是自那以后，他有了个坏毛病，倘若没在既定的时间点看见幼弟，他就会害怕对方已经被送到互助所。

劣等之间能怎么互助？余元杰想象不出来，也不愿幼弟去试险。

见他微怔，文建才小小力推开一点门，指指墙壁上的挂钟：“大哥中午回晚了，我就出去找了你一下。”小白鼬的腮帮子鼓作一团：“但你居然在我眼皮子底下溜走了！我怎么也追不上你！”

“……噗，”余元杰被逗乐，紧绷的脊背放松下来。“文建还得多吃点米饭才行。”

他拆了桌面上的一袋食物递给幼弟。

文建的黑兽眼里金光闪闪，鼻头一动一动：“哇塞大哥……这个闻起来真香呀，是你同学给的吗？”

“是个很好的大叔送的呢。”余元杰蹲在幼弟对面，唇角勾起，托腮看着幼弟双手捧食、吃得正香的模样，回想了一下店老板的容貌，轻声道。

“很好……是有多好？！”文建对这个素未蒙面的大叔似乎很感兴趣，非要自己带他去见他。

这……

自己该怎么带他去见？他该不会是以为这个月以来的桌上这些小山一样高的食品是那位大叔发补给一样每天发放给他的吧？

可事情的真相仅是他趁店老板不注意多拿多占罢了。

小臂贴上来一个柔软的触感。“哥哥哥哥～求你了啦？”

“……”好吧。余元杰投降，“但是你不许跟进店里，只准站在外面看。”

“为什么？哥哥跟大叔不熟吗？可他明明都送了哥哥这么多东西。”文建抬头去看桌面。

“总之……不是你想的那么回事。”他扭头朝身侧闭上了眼睛，憋红了脸也想不出什么有效的说辞。

“喔，反正大哥答应了哦！我们来拉钩！”

“嗯、嗯……”余元杰凝视幼弟将带残破翅膀的小书包倒出来、背在身上兴高采烈的模样，一时有些难以言语。

这趟刀山是必须得上的了，他开始思考不进入那家店也能完成任务的可能性。

——比如想办法弄到领取点免费食品的包装袋，甚至直接是更多的食品，再请一位同学扮演店老板……

等等，那么最关键的店铺？他没有啊！

若是没有固定的门面……那么孤零一兽站在街边、见到小朋友就塞一堆美食的大叔怎么看怎么可疑吧！？

“哥哥，你怎么啦？”文建扯扯他的衣袖。

“没怎么，你慢点吃。”他温柔地对幼弟笑着，实际上已经走了有一会了。

·

余元杰故意捱到了周日，返院学生最多的时候。

进门前把幼弟栽在隐秘的角落，他仍不忘低声叮嘱：“文建，听大哥的话，不许跟进店哦。”

咣咣！

文建用力且快速地点了两下脑袋，然后抻长了脖子进去看。

他满脸黑线的把幼弟推回去，又叮嘱一遍，得到保证的回复后，才一步三回头地踏入内。

叮铃——

风铃声在他背后响起。

余元杰忍住怦怦跳的心脏走至领取点处正准备故技重施，玻璃门被推开的风铃在他背后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