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下立时一片熙攘之声,看客们众说纷纭,交谈不休。
“这就是蛊人啊,看着和普通孩子也没什么区别啊......”
“这蛊人真有说得那么神秘吗,听说是南疆那蛮瘴之地才能生出的东西。”
“我听说六十年前天宝阁也曾卖过一个蛊人,你知道价格多少吗,一万两白银!”
“咳咳。”主持的那人轻咳两声,他拍了拍手,一个伙计当即走上台来。
“我知道诸位对蛊人有所疑惑,接下来就让我这伙计来为诸人演示一番,看看这蛊人究竟奇异在何处。”
那伙计闻言,便默不作声地拿出一把小刀来,他紧紧地扼住花在衣的手腕,将他的臂膀固定在牢笼之外。
“你们......要干什么?”花在衣的声音嘶哑而微弱,像是一只声嘶力竭的幼猫。
伙计不为所动,他径直将刀刃抵上了花在衣的皮肉。
“刺啦!”刀刃撕裂血肉,疼痛使花在衣挣扎起来,可他太久没有吃饭了,他逃不开施暴者的桎梏。
“滴答——”一滴血液溅落在地,台下有人高呼一声:“这......这蛊人的血,竟是蓝血!!!”
一滴又一滴璀璨的、耀眼的、透亮的,宛如蓝宝石一般的血自花在衣的伤口渗出,主持的那人却笑了一声说道:“不止是蓝血,这血啊还有万分珍稀的作用呢!”
配合着他的话语,伙计从袖中掏出了只奄奄一息的雀鸟,将那雀鸟放在了花在衣的血中。
那雀鸟已然气若游丝了,它的翅膀都被折断,它的腹部赫然露出一个穿透的巨大的伤口,它的五脏都在空气中收缩挣扎,它正无力回天地走向死亡。
可当它的羽毛触及到那神秘的蓝血,当它腹部的伤口被浸润到那蓝色的微小湖泊之中,它却猛然尖叫了一声,而后一个不可思议的奇迹就这样发生在众人的眼前!
那雀鸟的血液逐渐凝固,它的伤口渐渐愈合,在那璀烂的血液宝石中,它逝去的生命力奇异般的倒流逆转,转眼之间,它竟恢复到了它生命的巅峰!
它活了过来,无比生机勃勃地活了过来,它站了起来,它漆黑的眼瞳中重新燃起生命的光亮,它展翅向穹顶飞去!
“蛊人之血,起死回生。”主持者将台下众人的狂热收入眼中,他气定神闲地落下这句结语,而后分外自信地宣布竞价开始,“众位,还请出价吧。”
“一千两白银!”
“两千两!”
“五千两!”
“一千两!”有人续加了一句,“黄金。”
台下竞价热火朝天,在这样激烈的氛围之中,所有人都渐入癫狂。
唯有台上牢笼中的花在衣,他静静地坐在那里,听着众人疯狂地抬高着自己的价格,他那双青色的、宛若雨后湖泊的双眼渐渐空洞。
他明明是人,为什么要像一个物件一样被买卖?
花无痕将他送离了那个牢笼,可他又步入到另一个牢笼,这个世界,是不是就是一个困住他的牢笼?
他知道自己是人,可他们呢?那群台上台下衣冠楚楚的人,他们到底是人,还是一群要将自己敲骨吸髓的鬼?
花在衣不知道,他真的不知道,一行无助的眼泪从他空洞的双眼中流溢而出。
他该怎么办呢?希望在哪里,出路又在哪里?
忽然之间,一阵“窸窸窣窣”之声在花在衣的体内悄然而响,花在衣好像听到了那发自于他心间的声音。
“什么?”花在衣轻声问道。
而那心中的声音给出了回答:“杀了......他们......”
“你是谁?!”花在衣惊恐地发问。
“我们?”
“我们可以是蛊......可以是你的妈妈......也可以是——”
“你自己。”
“我......自己?”花在衣空洞的双眼一点点地恢复光彩,他的眼睛越来越有神,像是被凭空注入了灵魂。
他说:“我自己。”
“是......我自己。”
“他们伤害了你。”心中的声音道。
“他们伤害了我。”花在衣道。
“不要让他们逃走。”
“不要让他们逃走。”
“杀了他们。”
花在衣张了张口,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他只是抬起了手,那无比沉重的铁锁却在此时轻如一阵微风。
又一滴冰蓝的血液顺着花在衣的指尖坠落,可这滴血不再是救命的良药,而是一滴催命的音符!
“啪嗒。”那滴血液坠落在地,它并没有融化在那一滩血液之中,相反,那汇聚的血液都被这滴血液所吸收,它们不断地交融、生长、膨胀,直到变为一个粘稠而硕圆的滚球,直到一段锋利的肢节割破滚球脆弱的外表,直到一对艳丽的翅膀在空中颤抖,一只从血液中诞生的蛊虫飞在空中!
“簌簌。”它的翅膀扇动着细小的气流,却在天宝阁中掀起万丈惊涛。
“怎么了......我怎么感觉,好像、好像呼吸不过来了......”
“你的脸、你的脸!”
“我的脸怎么了?!”
“你的脸......在烂掉!!!”
台上台下一片惊恐吵嚷,而花在衣手腕上的铁链在神秘液体的催化下,轰然断裂,掉落在地。
花在衣轻轻地推开木笼,他终于从牢笼中走了出来,他挺直了自己的脊背,舒展了下自己的筋骨。
他对着台下惊惶尖叫的看客平静地鞠了一躬:“谢谢你们的价格。”
“但我更希望你们付出生命。”年幼的花在衣眨了眨眼睛,他轻声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