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钧纵马向前而去,而俞连决停留在原地,良久无言。
......
内患已全部清除,定中军残兵也再无回天之力,太平军彻底消除了威胁,进军速度比往日更要快上三分,不过一日时间,太平军便已赶至秋陵渡口。
不同于此前两次引蛇出洞,此时的秋凌渡口楼船高耸,舟楫纵列,遥遥望去一片军容整肃之姿,真可谓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严钧只一声令下,太平军各部将士便按部就班登上船只,号角轰鸣之间,严钧与俞连决一同登上那视野最为开阔的楼船顶处。
江风徐徐而过,激起层层涟漪,江天一色之间几点孤鸿掠过苍空,好似逐鹿天下的屡屡烽烟。
“先生,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样子吗?”严钧的心胸似乎也因这番景象而开阔起来,往昔与昨日种种回忆都涌上心头,与滔滔不绝的江水交错,“那时我被官府追杀,走投无路,你说我应该拿起刀,为自己、为天下人搏一条出路来——”
天地无路,而我心自有道。
“当年一言,至如今竟已近在眼前。”严钧长舒一声,他抬起手来,伸至俞连决的面前,“先生,你当年也是这样对我伸出了手,现在便换我来吧......”
俞连决看着眼前的严钧,那个昔日一身戾气的布衣青年如今已长成身负王气的大将军,他总觉得严钧变了很多,但他知道总有一些东西不会因时间而更迭——
俞连决终于缓缓伸出手来,半空之中,那同样坚定而有力的手紧紧相握。
“同心戮力,那是我们当年的誓言。”严钧笑道。
“昔年之约,今亦不变。”俞连决缓慢而坚定地说道。
太多的挫折风雨,太多的人心难测,致使他们茫然徘徊、白白耗费了心力光阴,致使他们彼此追随的真心也越来越远。
还好,还好。
还好他们终于彻底挫败了对手,还好他们终于消除了所有的隐患——
还好他们仍有时间,可以一偿初心夙愿。
四目相对之间,决心已不言自明。
重整旗鼓的严钧披甲而立,心结已解的俞连决遥望江天,战旗飞扬而涛声四起,那雄浑几能断流的战船轰轰烈烈地向下游驶去!
“轰隆——”万山相迎,白浪来朝,在一声出发的号角吹响之后,太平军扬帆启舵,奔赴命运的战场。俞连决与严钧高据潮头,目之所及,皆是浩浩荡荡的太平军兵马与为他们而分流的江潮!
他们终于从四川走了出来,这是他们逐鹿天下的起点,一个新的太平盛世将会从这里诞生!
心潮起伏,热血翻滚,无论是太平军将士,还是严钧,甚至是俞连决,都按捺不住心中万丈豪情,他们凝望着自己的雄心,却忘了低头看一看那暗流涌动的江水——
苇荡之中,一声轻笑融于江风,一双寒潭般的眼睛微光闪动,一个悄无声息的手势在千余双眼中传递,于是天地之间猛然爆发出一阵巨响!
“刺啦!!!”一道暗藏于江面之下的玄铁锁链浮出水面,将太平军船队尽数拦截,在最前方执舵的太平军将士瞳孔骤缩猛然停船,甲板巨震之间,所有人都为之踉跄一步!
“怎么回事?!”严钧怒而喝问,可回答他的只有紧接而来的、从黑暗水面之下腾空而起的万丈惊涛!
“砰、砰、砰!!!”像是被惊醒的玄武巨兽发出震荡的轰鸣,又像是彗星倒转、自水面之下坠入深空,不知是什么东西在江水中轰然爆裂,一道又一道惊天水柱接二连三破空而出,在强烈到非人力可挡的激流之中,被击中的太平军船只即刻破碎,水流漫溢,船只倾斜,顷刻之间六艘战船已大半没入水中!!!
眨眼之间天翻地覆,宏图远景一朝阻滞在江潮之中,俞连决扶住桅杆,摇晃之中他翻江倒海头晕目眩......
恶心、耳鸣,阴寒潮湿的战栗蔓延全身,俞连决猛然抬起双眼,紧紧地盯住岸上那个持剑而来的身影——
“埋伏......”俞连决额角猛跳一瞬,他高声呼喝道,“是埋伏!!!”
而岸上身披银铠的小春含笑而来,他身后岸上崖边埋伏的五千余定中军皆手持弓弩,对准了他们等候已久的“江中游鱼”——
“永州一别,多日未见,在下在此——”
“已恭候多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