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情这才注意到大小姐身侧有个生面孔,眯眼打量过去。
今日正堂用饭,松然不可再继续披头散发,已经是端端正正梳了发髻带了木簪的,额头上那歪歪扭扭又异常刺目的刺字自然显露无疑。
松然仪态不俗,身段优越,感受到众人打量的眼神恍若未觉,只专心布菜,间歇之余为大小姐擦擦手。
海情看见那刺字自然是明白了这就是岚雾还有自己儿子都提起过的那个小奴,不甚在意的转过头。
房家主和岚雾也不甚在意,坐在对面的房启秀倒是眸光一动,跟着笑道:“启秀恭喜娘亲、恭喜长姐!如今大姐姐倒像是大好了,身边这也新添了可心的人,看着倒是不错。”
说着她也夹了一筷红烧鱼放入房无猜的碗碟中,但她自己却未怎么食用,只是笑吟吟的看着。
“唔!谢……谢谢尼……”房无猜乱七八糟的道谢。好像听见便宜妹妹提到了松然,她更是不敢搭话,生怕多说一句就被人发现了自己和人睡了一觉,于是吃的更加大口,恨不得把盘子吞下去。
房家主点点头,欣慰的看看二女儿又看看大女儿,怜爱的摸了摸房无猜的头,转头对房启秀道:“我也瞧着像是好了,但终究是不放心,昨日派人连夜去请了岐山的淼慧道姑,估摸着也就是明日后日能到了。请她再给无猜看看我才安心,无猜你说好不好?”
房无猜点点头,“好呀好呀!”便宜娘亲做的鱼真好吃!
房启秀也跟着点头,“还是娘亲想的周全,请道姑看看自当是万无一失了。”说着她又将目光投向松然,问:“这个小侍看着不像是府里面的老人,叫什么名字?”
松然抬眼看了看桌上众人,上前一步回答:“小奴松然。”
“松然……”房启秀齿间慢条斯理的吐了根鱼刺,眸光不明的在松然身上转了两圈,在他额角的“囚”字上顿了两秒,笑对房无猜说:“大姐姐,这小奴儿看着难掩姿色,可要收了做个侍夫?就可名正言顺的整天跟在身边伺候了。”
恰好房无猜吃到中场,正擦手喝了杯茶水,嘴里得了空挡,闻言疑惑反问:“为什么要收侍夫?现在他不也是名正言顺的跟着我吗?”
侍夫是什么?这人问的话奇奇怪怪的,这人的眼神也让猫有点不舒服。但随即房无猜无所谓的耸了耸肩,什么侍夫不侍夫的,只要没提到她和松然睡了一觉就无所谓,于是继续撸起袖子吃鱼。
“哦?也是,”房启秀瞥了眼身形一僵的松然,轻笑道,“做个小侍也一样的可以伺候,做不做侍夫左不过一个名分罢了。是吧,松然?”
松然猝然被点名,立时跪下匍匐,声音从地底下传来,“小奴不敢。只要能常伴大小姐,小奴就知足了。”
此时一直沉默的房家主轻咳一声,随口打发说:“不妨事,一切都随着无猜去吧。给我女开了荤也算有功,一会儿海情你取二十两赏给他。”海情称是,二十两够再买一个小奴了。
房家主声音冷凝:“这等小奴太过卑贱,教坊司中一抓一大把,轻易就收了,那将来生了女儿,他也可以写上族谱了?说出去咱们房府得让人笑掉大牙,再说伺候的不好不舒服的收来也是无用,玩玩也罢。”
说完房家主复又笑了,随手直接把房启秀面前的一盘鱼片整盘端了过来,放在房无猜的跟前,“无猜多吃点,不够娘再去做。”
前面多人的对话钻入房无猜的耳中犹如蚊蝇嗡嗡作响,最后房无猜只听得见“多吃点”三个字,便点头如捣蒜,囫囵应和:“对对!娘说的对!”
“玩玩也罢?”房启秀低声重复了一遍,的目光又转回了松然身上,只看得见他俯身时清瘦笔直的脊背。
在无人注意的角落,松然匍匐着眨眼,便有两行清泪落下,转瞬没入砖缝之中,静默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