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人心安理得过了这么多年，临了临了想起她这个女儿了，想忏悔了。

可有的伤痛，不是道歉就可以原谅的，更何况是迟到了这么多年的歉疚。

她想起刚到桐城时，踏入病房见到蒋南平的第一面。病房里，蒋南平的弟弟一家子围坐在病床边，满是殷切的关怀。

病床上的男人早已没了记忆中俊朗的模样，眼眸浑浊黯淡，透着深深的无力，长期病痛的折磨，让他整个人形如槁木，散发着即将枯死的腐朽气息。

他痴痴地望着秦若愫，浑浊的眼泪瞬间浸满了那双如枯井般毫无生气的眼眸，神情里有愧疚，有忏悔。

可她的心却毫无波澜，就那样静静地站在原地，一言不发。

周遭投来不屑、疑惑，甚至愤怒的目光，无声地审判着她，她却觉得无比滑稽。

如果一个做尽坏事的人，临终前想要用几滴眼泪换取原谅，被伤害的人难道就要微笑着说没关系？

什么时候，死亡也成了道德绑架的手段？

那些伤害，不是转瞬即逝的，而是如附骨之疽，在生命的长河中缓缓流淌，丝丝沁入骨髓。

她回桐城，只是为了替秦雪华拿回她的东西，顺便把那些被掩埋多年的真相清清楚楚地告诉蒋南平。

蒋南平是一切苦难的缔造者，她没办法替秦雪华选择原谅与否。

到家后，她将需要带走的东西一件件装进行李箱，这个房子是蒋南平名下的，回到桐城后，她暂时住在这。

她的目光扫过床头柜，上面摆着一张女人的照片，照片里的女人面色柔和，眉眼弯弯，正是秦雪华。

她盯着照片，许久，缓缓伸出手，面无表情地将照片拿起，轻轻放进了行李箱，她的所有家当，加起来不过两个行李箱。

☆

程安之回到家后从网上买了一些一些杂粮粥原材料，准备明天早上给许心心熬好之后送过去。

指尖滑到微信界面，思索了片刻给秦若愫发了一条微信。

程安之：【你到家了吗？明天搬家需要我帮忙吗？】

秦若愫：【到家了，明天上午叫家政先打扫一下房子，东西不多不用帮忙。】

还真的是有问有答。

程安之：【好的】

放下手机后她躺在床上，嘴角勾起一抹纯然的笑。

第二天早上六点。

闹钟声响起时，她拖着软绵绵的双腿走向厨房，开始熬杂粮粥。

被闹钟强制叫醒实在有些困，她一边熬粥一边打了个哈欠，心里已经计划好以后要将她早起熬粥，这件劳苦功高的事情讲给许心心肚子里的孩子听。

真是个好姑姑，再一次她在心里给自己添了些许荣光。

熬粥还需要一个小时，定好时后她眯着眼摇摇晃晃走到床边，扑到床上慢慢缩进被子里，左抬腿，右抬腿，用被子结结实实的把自己裹了起来。

——

八点多的医院挂号处已经排起了长队，医院走廊里弥漫着淡淡的消毒水味，程安之拧着保温盒敲开了许心心的病房，房里却立着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是那天见到的余佑泽。

她却也没有多大疑惑，因为知道余佑泽在这边工作，她径直走到许心心床边将保温盒递给了程颂。

程颂眼里露出丝丝欣慰，接过程安之手里的保温盒笑着开口：“我这个当哥的可从来没吃过你做的一顿饭。”

程安之笑了笑：“我这手艺熬粥还是没什么大问题，但是做饭还是算了吧。”

一旁许心心听到程安之这番话也忍不住笑了，再看向旁边站着的余佑泽，开口说道：“佑泽，谢谢你专门来看我，我没有什么大碍，明天就可以出院了。”

余佑泽脸上露出和煦的笑意：“没事儿心心姐，我也没帮上什么忙，你不用这么客气。”说完最后一句话时眼神却扫过了程安之。

从进门后程安之便察觉到了余佑泽的视线总会有意无意的落在她身上，或许长辈撮合的话被他听进心里了。

她心里生出一丝无奈。

“余医生。”

程安之出声叫住刚走出病房不远的余佑泽。

对方闻声回头在看到程安之的瞬间，眼眸划过一丝惊喜。

“怎么了？”余佑泽轻声问道。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程安之看了看四周来来往往的病人。

余佑泽微顿，反应过来，然后带着程安之走到楼道处一个靠窗的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