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熟稔的自己从木门旁拿了一个蒲团,跟着在奚未央的身前坐下,沈清思今日天才亮就急着来了,奚未央却好像才刚起不久的样子,头发罕见的没有工整的束起,而是仅仅用发带在脑后绑了绑,沈清思暗中惊讶,又不无担忧:自她拜师以来,还从未见过事事严谨的奚未央如此“不修边幅”。
沈清思实在是担心:“师尊,您的伤,真的不要紧吗?”
奚未央微微摇头,示意沈清思听他讲:“我正要和你说这件事。”
“在那些修士中,有一人所使的功法极其阴毒,我当时中他一掌,寒气侵入骨骼,若不彻底的拔出,恐怕损伤经脉。这些天以来,我试图将那些阴寒之气逼出体外,虽然有所成效,但却进展缓慢。此事不宜拖延,是以,我思量过后,决定暂且闭关三个月。”
玄冥山与北境的事务,奚未央倒是不愁,自有七位长老各司其职。只是沈不念和顾鉴,一个皮一个病,还都那么小……说来说去,终究是他这个做师尊的失职,却也只能拜托给沈清思多费心了。
“我省得的,师尊。”
带一个是带,带两个也是带,沈清思并不觉得有什么,况且她也很心疼顾鉴。想到顾鉴,沈清思不觉攥紧了些拳,她抬起眼来,看着奚未央,说:“师尊……其实我来,就是想要告诉你,顾师弟他昨夜,已经醒了。”
“什么?!”
奚未央闻言,激动得豁然一下站起,他欣喜道:“阿镜他醒了?今早没有再热起来吧?他有没有胃口,能不能吃得下东西?——你怎么不早些来告诉我?”
沈清思:“……”
沈清思有些委屈的看了眼奚未央:再早些,天还没亮呢!就奚未央现在这重伤未愈的身体,她哪里敢半夜打扰呀?
奚未央话一出口,就知道自己这是激动过了头,说话都不过脑子了。于是,他又赶紧道:“没事,没事。只要他醒了,健健康康平平安安的,就一切都好。对了,他药还是照样喝的吧?这孩子从小就怕苦,醒着喝药,没有闹吧?”
沈清思摇了摇头,说:“没有。顾师弟醒来之后,乖巧了不少。只是……”
奚未央:“只是?”
沈清思深吸一口气,心想与其吞吞吐吐,倒不如一口气说完,反正奚未央早晚都会知道的。
“师尊。”
沈清思尽可能冷静的道:“顾师弟他失忆了。自从他醒过来后,对于从前的事情,几乎都不大记得了。弟子昨夜与他聊了许久,发现他对于顾师伯,顾夫人的名讳,是有所印象的,可是其他发生过的事情,他好像都记不太起来了。”
“……”
奚未央听得恍惚,他的身体受了伤,本就虚弱,此时心情一起一落,眼前不由得阵阵发黑:“什么意思?”
沈清思:“譬如,弟子问他,可还记得不念,他隐隐约约,是有些记得不念的名字的,但他具体都和不念玩过闹过些什么,顾师弟却又都记不起来了。——他对顾师伯,顾夫人,也是如此。”
有点印象,却也只有那么点印象。
奚未央听罢,只觉自己的眼前黑蒙的更严重了。
“我要去看看他。”
“——你想要去哪儿?”
环佩叮当轻响,雌雄莫辨的红衣美人双手叉着腰,大步走了进来,他本就容貌昳丽,此刻面色含愠,眼尾稍稍飞红,反倒是更加增添了几分艳色,令人不敢直视。
沈清思躬身行礼道:“陆师伯。”
“嗯。”陆离敷衍的摆摆手,说:“乖啊。起来吧。”
奚未央闷声道:“师兄。”
陆离冷笑一声:“你还知道我是你师兄啊?”
奚未央:“……”
奚未央用力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陆离看着奚未央这一副要死不活的模样,心里气就不打一处来,偏偏他还拿这个师弟没办法——又闷又倔,驴脑子都比奚未央会变通。
“我和你说过多少次了?在那寒毒彻底拔除之前,你万万不可再妄动灵力真气!”
陆离真真是气得咬牙切齿,他伸手去拧奚未央没什么“富余”的脸颊,却又被那层薄薄的脸皮闹得心疼。陆离收回手,一挥袖背到了身后,他冷冷道:“你现在哪里都不能去,就给我好好在天玑阁里疗伤!”
“至于你那心心念念的小侄子,既然都已经在玄冥山了,难道三个月过去,他还能丢了不成?”
何必执着于这一时一刻?
陆离觉得,自己真是劝得苦口婆心:“皎皎,哪怕你自己不顾惜自己的身体,你也该想想你的身份。倘若你有个什么闪失,玄冥山该怎么办?北境的千万子民,又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