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言璋不说话了,他的脸涨成了猪肝色,他的门客居多不假,在朝堂上有官职的也不假,可是,一个小小的县尉,从八品下,他根本就不放在眼里,是以他的门客,无人在县尉任职。
“去。”林言璋突然对门口的侍卫道,“让卢阳过来。”
侍卫退下后,林言璋又转而关心起了另一个问题:“那燕熹既然不愿意入我麾下,那他的身世,查的如何?”
“半知半解。”刘易学道,“下官查到了那个痴儿,确实不是燕熹,那痴儿前些年在裕北地区遇上干旱,活活的饿死了,尸骨下官都派人挖开来看,让人去辨认了,纵使是枯骨,可根据体型和遗物判断,是那痴儿不假,只是……”
这说话吞吞吐吐的,听的林言璋一颗心七上八下的,他自入朝第一天,就感觉这个燕熹对他有敌意,但是为何会有这样大的敌意,他实在是想不通。
“只是什么?”
“只是,他的背景被人抹杀的干净,下官查不出他到底是何人?”
“查不出?”林言璋将毛笔扔在台面上,眯起眼眸冷哼道,“查不出,那便是身份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能有如此手段抹干净过往,背后的势力定是不容小觑,这样的人,你觉得他会是什么身份?”
林言璋面上的神情有些扭曲,可是眼眸里传出来的意思,刘易学看懂了,他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莫不是,敌国奸细?”
“连你都这样想,更何况陛下呢?”
二人相识一笑,敌国奸细这种事,陛下是宁可错杀也不会放过的。
“下官明白,这就回去,将收集到的证据如实上报陛下。”
林言璋抚着额间,有些惋惜道:“这个燕熹,无论是才学还是手段,都是个可造之材,只是可惜了,这样的人才,就要被湮灭了。”
说实话,他这些年广罗天下英才,见识的人不算少数,可是燕熹是他第一个看不懂的人,却不知为何,明明看不懂他,却总是在心间对他有一种无法言喻的熟悉感。
“他当真是不愿意为我所用吗?”
林言璋不死心的又问了一句。
刘易学被他突然间的话问的一愣,想着燕熹那天的态度,哪里像是不愿意,简直是要把人杀了的感觉。
“是的,他不愿。”
林言璋也就不再多说什么,被点名的卢阳也来了,刘易学看着门口的男子,模样清秀,是一副文人书生的作派,这个卢阳他听说过,是林言璋手下的一大人物,这么多年来,林府中的幕僚和门客,皆是他张罗的。
看他们有事要聊,刘易学也就不做打扰的退下了。
门关上后,林言璋的神色变得你凝重:“卢阳,客栈纵火一事,是我让你做的,你又是派了谁去的?”
卢阳还不知发生了什么,只是看林言璋的脸色,似乎是真的出事了,他拱手道:“大人,是在下的哥哥。”
卢阳的出身也不高贵,家里世代为铁匠,也是出了这么一个资质聪颖的人被他给挖了过来。
“那尤辜雪已查到了县尉去了,眼下城中因为这件纵火案戒备森严,趁她还没有查出来纵火者是谁,你要么想方法让县尉的人把你哥的记录去除,要么赶紧让你哥走远些,迟了,可就别怪本相不给你们机会了。”
卢阳心里一惊,倒是没有想过那尤辜雪竟然会查的如此之快,他竟然忘了还有店簿这种东西了,他在林相府待了这许久,自是知道林言璋没有熟知的人在县尉,所以,眼下要么他自己斩杀纵火者,要么就是贿赂县尉的人。
林言璋给了他两条路,让他自己选。
“卢阳明白。”
从林府回去后,刘易学几乎是一夜未睡,就为了整理能够告发燕熹的证据,这人一直以来是身居要职,且得皇帝青睐,若是能因为他的奏折而将人拉下来,那从今以后,岂不是就攀上了林相这棵大树?
他鲜少办成什么大事,家世虽然优渥,却读书不佳,只因家里还有些钱,所以才砸重金,买了这么个官职。
皇帝也知道他这个官职的由来,虽然刑部尚书也是要职,可是终究不如御史台的权力大,若是拉下燕熹,是否能够换他上位?
为此,刘易学兴奋的彻夜不眠,硬生生的熬到了第二天凌晨,他早不早的就起床要去早朝,小厮们还在睡梦中,就被强行喊起来套马车。
凌晨的街边无一人,马蹄声敲击在石砖上,滴滴答答的很是清脆,却也空旷的让人心中不安。
刘易学在车内闭目养神,嘴角忍不住上扬,竟也不自觉的哼起了小曲儿,前些天在那流香榭听的曲儿,倒也真是酥了人心。
马车突然间毫无征兆的抖动了一下,以至于沉浸在自己意识里的刘易学身子不稳的撞上了车壁,他方才的好心情全部被打乱,盛怒之下,他猛地掀开帘子,怒喝:“混账东西!怎么赶的车?!”
声音在这一刻像是被人掐断了,刘易学的瞳孔震颤,那些随行的小厮和侍卫,早已头身分家,鲜血淋漓的洒满了一地,而马车的正前方站着几位黑衣人,他们手持刀剑,殷红的鲜血正在往下滴落。
初秋空气带着湿意,混合着血腥味蔓延在刘易学的鼻尖,他的身体渐渐的发抖,脸上的血色褪尽。
为首的男子缓慢的转过身,修长的身形被黑夜下的灯火拉长,纵使灯火昏暗,可仍旧能辨认出他不俗的容颜和那标志性的断眉。
他双手背在身后,眸底的冷意如同寒冰,唇角勾起冷笑:“刘大人,现在该到我了,你可不许喊停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