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尤辜雪没有唬人,她真的只有一个名额。
昏暗的牢房中,尤辜雪颇为惬意的坐在主审官的位置,由狱卒沏茶,茶香混着这牢房里的霉味,大打折扣,可她也不急,仍旧品的津津有味。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不出半个钟头的时间,就有狱卒来报有人要坦白。
尤辜雪像是早就料到了一样,透亮的眸子里,尽是讥诮,她红唇轻启:“带上来。”
第一个人刚说完,又有狱卒过来说下一个人要坦白,接连来了好几个,尤辜雪也不告诉剩下的人,你们决定迟了,而是一个接着一个的听,还命人做了六份供词,好在最后一起审查核对。
余旧站在旁边,看着尤辜雪冷静沉着的应对着来人,她自始至终都是处于一个聆听的状态,并没有打断那些考官们的发言,只是让人记录,他们说到一半,还跟尤辜雪打起了感情牌,问她能不能理解自己。
尤辜雪貌似感同身受一般,捶胸顿足拍大腿,总结一句:“可不是咋的?林言璋简直不是人!”
一句话,给足了他们情绪价值。
这样的尤辜雪,倒让余旧想起了燕熹在那天晚上对她的评价,说她的脑子忽高忽低的,现在想想,形容的很贴切。
等最后一个考官说完后,尤辜雪看了一眼那些口供,六个人有四个把责任往林言璋身上推,剩下的则说是魏家的贿赂,总之与自己无关,只是有一点大家都相同。
那就是宋鹤接连被打下榜,冤枉舞弊,确实是林言璋唆使,且将他的文章给了魏光,这一点,六个人说法一致,尤辜雪也看了,其中确实有些人是宋鹤考试时的考官。
幽昏的灯火下,尤辜雪只是一个劲的在研究口供,丝毫没有提及赦免一事,最后一个坦白的张怀岩踌躇了半天,紧张不安的问道:“尤司执?”
“嗯?”
尤辜雪头也没抬,就回了一句语气词。
张怀岩笑的谄媚:“这赦免的名额……”
“你迟了,没你的份。”
“……”
他的笑容一下子僵在了脸上,尤辜雪回答的轻松,倒叫他不愿意相信,总觉得她在开玩笑,直到狱卒要把他往牢房里送,他才猛然回神,挣脱了狱卒的手,要冲向尤辜雪的面前,抓住她细问,被余旧一脚踹翻。
狱卒按住他,张怀岩只觉得自己被欺骗了,年过半百的老头,在地上不断的挣扎,怒骂尤辜雪的空隙里,鼻息吹起地上的尘土,连着口中的脏话一样难听。
“尤辜雪!你卑鄙!你竟然敢使诈!你不得好死!我若死了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她上辈子,应该算得上是不得好死吧?
尤辜雪不急不忙的放好口供,才走到他的面前蹲下,素来活泼灵动的声音,此刻冷如冰窖:“不放过我?张怀岩,你应该考虑考虑,你死后若下阿鼻地狱,宋鹤会不会放过你,那些因为你们的私心而心灰意冷,自寻短见的考生,他们会不会放过你?”
“张怀岩,想找我索命,你也得爬得上来。”尤辜雪讥讽道,“你罪孽这么深重,阎王爷那关,过得了吗?”
张怀岩不再叫嚣,他很清楚尤辜雪不是在唬他,死后下不下地狱的,那都是后话,可眼下,他真的不想死。
枯槁的,布满老年斑的手试图抓住尤辜雪的裙角,却被她往后一退,躲开了,张怀岩不死心的哭嚎:“尤司执,老身年岁已高,真的无法承受这牢狱之苦啊,老身求您,您跟陛下求求情……”
他那张苍老的面容上,泪水模糊了脸颊,哭的悲恸,尤辜雪叹了一口气,并不言语,挥挥手,让狱卒将人拖下去。
张怀岩眼看示软无果,气急败坏的挣扎:“尤辜雪!你一个女儿家,懂什么官场科考?懂什么人情世故?那些从底层爬上来的蠹虫,凭什么与我们身居一处?你还想替他们伸张正义?老身告诉你,痴人说梦!”
若说先前他的哭哭啼啼,还算引起了尤辜雪对于老年人的同情心,那么此刻便因为他的这番话,同情心荡然无存。
尤辜雪清丽的脸上,寒霜遍布,声线虽然还是女儿家的声音,可是在这牢里却听的人莫名的心潮澎湃。
“我也告诉你,我是大雎的司执,在这里,我就是大雎的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