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望向他优越的眉眼,断眉之下,那双眸子黑沉,眸形狭长,且眼尾微扬,若眸中含情,不知是怎样的一副好光景。
眸光恍惚间,林言璋的脑海里浮现了那样的一双眼,生气时,笑时,风花雪月时,都是不同的景色,也是他此生见过的最美的景色。
“你……你是……你……”
“我是,林墨淮。”
这个名字不仅是燕熹,连同林言璋自己都很久没有再想起来了,他不可置信瞪大双眼,似乎要从燕熹的脸上,找出谎言的迹象,可是找不到丝毫的迹象,甚至于他越看,越觉得这张脸与记忆中的那人像,像极了。
原来如此,难怪他会觉得燕熹这么的熟悉,竟是这样的渊源……
想起了黎书禾的悲惨下场,林言璋才静下去的心又荡了起来,他颤抖着嗓音,面上神情是笑与哭来回交替,一眼看去,既诡异又可笑,还可怜。
“孩子……你要相信为父,为父当年是逼不得已啊……”林言璋此刻知道了燕熹的身份后,心里升腾而起一股浓烈的求生欲,“为父……为父是想让咱们林家蒸蒸日上的,可是,为父想不到那个周钰会如此的善妒,为父也不想……”
眼看燕熹对他的话不为所动,林言璋慌乱之下,不顾已经被打断的双腿,爬向燕熹的脚边,眼看即将触碰上他的鞋边,一柄利剑猛的插进了他的掌心,将他的手钉在地上。
凄厉的惨叫声响彻在牢房之中,林言璋想要把手缩回去,可是无论如何都做不到,他因疼痛而牙床颤抖,哭喊道:“混账东西,我与你家主子谈话,你个下人,胆敢如此无礼?!”
余旧不语,只是默默的转动剑身,伤口霎时被撕开,一种超乎身体认知的疼痛感袭来,林言璋的叫声愈来愈烈,不多时,他便泪如雨下。
“孩子,我是你爹啊,你不能这么对我,我是你爹……”
燕熹冷笑一声,继而缓慢的弯腰,将一只脚踩上林言璋的头颅,倏地用力碾压,浑身的冷意迸发而出,他漆黑的瞳孔也逐渐的泛红,脚下的林言璋,只觉得他的脑浆都快要炸了出来。
他伸出没被伤到的手,尽力的要挪开头上的脚,却根本无法撼动,只能控制不住的流泪,咒骂。
“混账……我是你爹……我是你爹……”
“林言璋,我倒应该感谢你,这么多年来,你是我活着的唯一信念,为了等这个能让你痛不欲生的时刻,我承受了太多,也等了太久。”
燕熹颔首看他,愤恨的语气却突然变得平静,“佛家常说,因果轮回,报应不爽,该你偿还我的,你跑不掉的。”
林言璋被迫忍着来自头上的压力,他的耳膜里充斥着燕熹狠戾的话语,眼眸中里泪水再度夺眶而出,地上的脏污也渗进了他的眼缝中,他呜咽的哭出了声。
记忆中的那个女子,一如初见时那样的惊艳,他在第一眼看见她时,就想把她藏进自己的家中,不让任何人看见,希望给她这世上最好的东西。
他喜欢看她笑,也喜欢看她叉腰生气的样子,她怎么样都好看。
可那时林家势弱,祖父也需要他以联姻的方式来找周家当靠山,只是令他想不到的是,周钰善妒到这种境地,她容不下她。
被赶出去的女人,竟然也沦落的不干不净,让他心痛又恶心,又如何会接受她?
林相的女人千人骑,万人压,这样的污名,他林家清流门第,如何能担?
“是她自己不洁身自好。”事已至此,林言璋既然知道燕熹来,不是为了救他,便也不再委曲求全,“那样的女子,如何有脸存活于世?”
“呵。”
顶上传来一声燕熹的低笑声,声音冷的令人胆寒,他脱下手上的扳指,蹲下身,一把揪住他的头发,逼他仰起脖子张开嘴,掌心用力,扳指碎裂。
下一刻,他将扳指的碎片扔进了林言璋的口中,强制性的合上他的嘴,逼着他将这些锋利的碎片吞下去。
“林相大人真会说话,既如此,那就物归原主了。”
娘亲曾经告诉他,林言璋素来喜爱她的这双眼眸,慈眉善目,亦有娇嗔,像那寺庙里菩萨,为此,才让工匠以她为原型,在扳指的内里刻上了这双佛目。
他的手掌力气大到林言璋无法忍受,只觉得被燕熹捂住的下颌骨,似乎要碎裂开来,玉石的碎片棱角锋利,不多时便将他的口腔划的到处是血。
眼看他要挣扎,燕熹朝着他的喉骨处一按,碎片咽下,割破了他的嗓子,疼的林言璋两眼充血,在他松开自己的一刹那,剧烈的咳嗽,血液连同碎片喷洒而出。
从怀里掏出手帕,燕熹缓缓的站起身,擦拭着自己的手,将手帕丢在地上,微微侧头,对地上的人轻轻一笑:“林相大人一路走好,后面我会替您打点好的。”
掘坟,鞭尸,焚烧……
他刚刚说过的每一个字眼都在林言璋的脑子里滚过,再度回神时,人已经走了出去。
他惊恐的冲向牢房门,想要让他饶过自己,可人才到门口,就被狱卒被打了回去,林言璋痛苦的蜷缩着身体,想要呼唤燕熹,张口才发现,他的嗓子已经让玉石碎片割坏了,无法发出任何的声音,张口就是咳血。
他想哭,想咳,身上被打的哪里都疼,可好像又不知哪里才是最疼的,以至于他不知道该护着何处。
在一个瞥眼间,他看见了被咳出的,掉落在地的扳指碎片,那一块正好是双完整的佛目,在扳指的内环处,于污泥之中,混着血液,笑意盈盈的盯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