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愿穿上宋敛的衣裳出帐时,已是日上三竿。
营地内的士兵们正在训练,整齐划一的喝声震起嗡鸣。
他顺着宋敛说的,往最东边的营帐慢慢悠悠的走去。
或许是身上那件主帅的衣裳,又或是他那陌生的面孔,一路上,无数打量的目光在贺愿身上流连。
走到宋敛口中的最东边的营帐外时,守门士兵拦下他询问身份。
“我来找你们宋将军”贺愿理了理袖口:“劳你通传一声”
“让他进来”营帐内的宋敛约莫是听见了贺愿的声音,嗓音里还含了些笑意。
掀帘而入时,帐内摆着的沙盘边上除了宋敛还有刘修远和林牧之。
“这便是贺骁家的小公子?”林牧之转着手上的红色小旗,笑道,“昨日便听修远提起了”
“这是林将军,林牧之”宋敛屈指叩在案沿,“过来”
“商议的如何了?”贺愿站在宋敛身侧,垂眸看着面前沙盘上的红黑小旗。
“突厥有意强攻”宋敛指尖点在黑旗处,“昨日的百人小队,不过是探路兵”
“明面上是探路兵,暗地里的估计早已将白袍军的边缘区布防摸清楚了”林牧之接着说道。
贺愿的目光在沙盘上游移。
他微微蹙眉,指尖轻轻划过沙盘上的一处山谷。
“若是突厥已经摸清了边缘布防,那他们下一步很可能会从这里突袭。这片山谷地势险峻,但若能突破,便可直□□军腹地”
宋敛喉间溢出声轻笑,护腕擦过贺愿腰侧,在沙盘投下交叠的影:“接着说”
“不如请君入瓮”
指尖点在两侧峭壁:“五百弩手藏云,三百轻骑作饵”他突然握住宋敛执旗的手,将赤色令旗钉入谷底。
“关门屠狼”宋敛掌心隔着衣料按在贺愿腰窝:“好计谋”
刘修远拍着林牧之的肩膀朗声笑道:“虎父无犬子啊,到底是没埋没贺骁血脉”
林牧之微微侧身,躲过刘修远的掌心:“要拍拍你自己”
“我们这便去安排今夜布防”林牧之话是对着宋敛说的,手上拽着刘修远的斗篷,“走了”
帐内又只剩下贺愿二人。
“饿不饿”宋敛把身边人转过来面向自己,“都快晌午了还没用膳”
“有点”贺愿正色道,“我此来雁门关还有件趣事”
宋敛摆弄着贺愿垂下的青丝,准备把他编成三股辫,漫不经心的柔声回应着:“你说”
“封陵王谢雪尽对其兄长谢止有不臣……不对,应该说是乱论之情”
宋敛手上动作猛然顿住。
“何出此言?”
“我刚回京城时,便派了手下月洱去了封陵”贺愿任由宋敛将他拉到一边的狼皮塌上坐下,“他突然失踪,我派了几波人去找,也没有找到,那个时候的封陵王府还并非空无一人”
“后来你我二人一同去封陵王府,那时候封陵王府已经荒废半个月。直到及冠那日,华系舟给我送来的信件里,说起他在封陵曾遇见过月洱”
“我这次直接派了月卫首领去封陵,虽然找到了月洱,可是他已经身受重伤,昏迷不醒”
宋敛捏了捏贺愿指尖,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当日我假死脱身,马不停蹄的回京城将晚寒给带到封陵给月洱治伤”
贺愿语气平静,仿佛在讲述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顺便还去看了眼自己的灵堂”
他说得轻描淡写,抬眼间却瞥见了宋敛眼中闪过的心疼。
“月洱醒后,告诉了我一件事,当年谢雪尽进京贺万寿节,曾写下了一句诗……”
“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贺愿冷声道,“当时,正是苏贵妃怀上三皇子的时间”
宋敛突然捏住他下颌,拇指擦过淡色唇瓣:“假死遁走这一月,就为了验这劳什子的龙阳秘闻?”
“还顺便看了一场好戏”贺愿低笑出声,任由宋敛的唇瓣蹭过他耳尖,“瞧见某人在沙地上写诗,嘴里还念叨着秋风词”
宋敛耳尖泛起薄红,退回原位:“你那个时候就在了?”
“本想现身”贺愿轻笑,“见你流露真情,便多看了一会儿”
“你这算是戏弄于我”宋敛笑道。
“那便说些别的,谢雪尽之事仍待思忖……”贺愿话音未落,便被宋敛打断。
“我信你”他将手指嵌入贺愿指缝,十指相扣间,宋敛道,“这双手沾血也罢,背骂名也罢,我都能替你接着”
贺愿垂眸看着二人交握的双手,不置可否。
“好了”宋敛半搂半抱的将贺愿拉起来,“先去用膳,别饿着我家长忆了”
贺愿任宋敛牵着手穿过营帐,看那些操练归来的白袍军士齐刷刷抱拳行礼,银甲映着烈日如血。
“宋帅!”
几个满脸烟灰的火头军正抬着蒸笼,见状忙用护腕蹭脸:“羊汤马上就得!”
贺愿偏头轻笑,玉冠垂下的青丝扫过宋敛肩甲:“看来小侯爷不止会哄人喝药”
话音未落,耳垂猝然被热气包裹。
“也不瞧瞧是谁家夫君”
宋敛借着披风遮掩咬他耳珠。
“如今全军营的人都知道,他们主帅的软肋是何等天仙般的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