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沉眸中两点青光在黑暗里微微发着亮,像夜星。
原书行看不清他的表情,情不自禁想去碰,还没伸手就发现黑沙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爬满了他的全身。
“窸……窣窣……”
这些看似无害的黑色砂砾坚持不懈地往上爬,一点一点地吞噬着所剩无几的空白。
原书行抬了抬手臂,覆盖着黑沙的身体变得沉重几分,像是在身上套了件极其厚重密实的大衣,不知怎么,突然让原书行想起以前去雨林玩生存狩猎探险时穿着吉利服还滚了一身泥浆的感觉。
这还是原书行相当年轻时候的经历,他当时还不认识雁沉。
在创立原氏集团以前,原书行天生旺盛的精力让他热衷于各项极限的冒险活动,赛车跳伞攀岩样样都敢来。
普通公子哥玩得花,但最多也就夜店赌场,原书行对声色犬马没兴趣,什么危险碰什么,什么刺激玩什么,能称得上极限运动的事儿原书行全玩了个遍,能活到现在也要算他命大。
后来在集团任职以后,原书行将这种大胆肆意转移到了商业手段上,在谈判桌上笑得比谁都灿烂,出手比谁都狠。
尽管如此,原书行在工作生活有太多事务必须要及时处理,以往的爱好没时间再碰,毕竟偌大的集团不可一日无总裁,久而久之心也逐渐歇了下来,直到认识雁沉,他也没再想过要带人玩这些。
如果人类社会平稳地发展下去,原书行或许会把这部分的自己永久置于回忆里,但世界却主动决定和全体人类玩个刺激的。
从发现人类的异变发生的那一刻起,原书行灵魂里被隐藏好久的部分就探出了头,积极叫嚣着要重见天日。
但是在商界混迹已久,原书行这么多年沉淀下的沉稳也组成了他的一部分,哪怕看起来再随意轻率的决定也一定经过了缜密考量,只是原书行总是将这些藏在一副游刃有余的笑容面孔之下。
原书行自己其实没觉得有什么,但原氏上下的员工相处久了都知道自家老板的虚伪本性。不管原书行上一秒在晚宴上和别人称兄道弟笑得有多么真心诚意,都不妨碍他下了桌后回头就毫不留情地给人釜底抽薪。
原书行早就习惯了将自己的情绪当作工具,合适的情绪表露不仅可以用于迷惑对手,同时还能适时地结交朋友。
原书行的嬉笑怒骂看似都表现在他的脸上和行动上,实际上大部分时候都是真假掺半,他的真实情绪未必就如表现出来的那样,实在因为他对各种情绪的把握已经登峰造极。
只是偶尔,比如在此刻,那些从雁沉畸变以来就压抑已久的,从未在任何人面前显露过的愤怒、烦躁和不安的情绪,也会让原书行想要放任自己一次。
反正雁沉现在这样,情况已经不能再坏了。
再不济,原书行想,他自己变成异种陪雁沉也不是不行。
异变后增强的不仅有感官,还有某种对于危险的感知,原书行有种强烈的预感,当他被黑沙完全吞没的时候,就有什么要发生了。
肾上腺素让心跳加快,原书行将对未知危险的隐隐的兴奋不留痕迹地往自己心中压了压,克制住与生俱来的那种追求刺激的欲望,毕竟能不死还是别死要好,他还得养着雁沉,否则雁沉就该去外面乱吃东西了。
原书行隔空拍拍雁沉:“晚点再哄你啊。”
口吻轻松平常,似乎并不把身上的东西和即将发生的事情当回事,就和往日里交代雁沉自己加班迟点回家一样的语气。
雁沉听见他的声音,抬脚踹了一脚地上的沙,呼啦啦扬起一片,有大半往原书行的头上盖下来。
原书行笑着“哎”了一声,不躲也不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