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因为衡旭这孩子,我真想把他父亲赶出去。”
“真是苦了这孩子了……苏成纪他姨妈去世得早,小时候他没人管的时候就自己一个人从大老远的地方来我家这个小区。”
“也不知道是怎么找到的路。”
“来了还不出声,如果不是因为保姆在后花园的秋千那,看见一个灰扑扑的孩子和一群流浪猫挤在一起躺在花园长椅上睡觉,我都不知道。”
从对方开口的第一句开始,燕雪融就觉得之后的内容不该是她听的。
可这个时候也已经收不住了,燕雪融被迫听了一路,可她最后却逐渐安静了下来。
她开始想象那个时候的衡旭。
那个时候年纪小小的衡旭是从什么地方过来的呢?
听上去也不像是住在同一个小区,他要怎么找到路,怎么坐上车,怎么在偌大的小区里一栋栋地确认自己母亲的姐妹的房子?
那个时候他和一群小猫咪缩在一张长椅子上睡觉,是太累了吧。
燕雪融忍不住挪开视线,看向已经紧闭的门口。
这一刻,仿佛不仅仅是这一道门。
强烈的冲动差点让燕雪融上头就要冲出去了,最后被自己脑内仅存的一丝理智阻拦了下来。
他们只是兼职的家教老师,和学生某位家属的关系。
再靠近也只不过是一起在学生会工作的关系而已。
燕雪融只轻轻往那个方向扫了一眼,就像是一个陌生人吃瓜的态度般,无所谓地耸了耸肩。
确定学生家属没有人身危险,毫不留恋地回头上楼,准备去看苏成纪的考试试卷。
然而,就在没有看到的另外一面,衡旭正在外面听着自己生物学意义上的父亲骂他。
骂到后面也分不清楚是骂爽了还是骂累了。
衡继雍接到了一个电话,说了没两句,似乎就已经被对方顺好了毛,和之前相比明显神情都变好了不少。
对方的电话也没有持续多久,仿佛从一开始,电话那头的人打过来就是为了安抚未曾归家的爱人。
但原本看起来还没有落入下风,甚至还在用嘲讽和悲悯的眼神在看着自己亲生父亲的男人,在听到那一通电话的瞬间,就像是一头被人激怒的雄狮。
乌黑的眼眸里就像即将被深海吞噬,卷入无尽的深渊和漆黑之中。
衡继雍挂断电话,冷静了下来,看着眼前这个不成器的儿子,闭上眼睛。
“你自己也知道,这个圈子,婚姻里的感情是最不重要的一件事。”
“不就是去接触一下,你怎么就确定自己一定不会有感情呢,万一呢?”
衡旭冷笑了一声。
“这句话任何人都可以教训我。”
“唯独不能是你。”
“我看你就是敬酒不吃!”衡继雍强行,“这次不管是什么,你都必须得去!这次商业动向非常重要,如果失败,你爷爷的那个血压和心脏都不知道能不能承受!”
“呵。”
衡旭无所谓地耸了耸肩。
然后转身朝小区外面走去。
“你个逆子,跑去哪儿?!”
“去买件‘清凉’点的衣服穿穿。”
衡旭回头,眼中的讽意几乎要溢出来,明明眼前面对的是生物意义上处于“高位”的父亲。
却带着一种天生上位者般的鄙夷和嫌弃。
“这不是准备下=海、子承父业吗?——”
“既然这么希望我和你一样,赚钱都是需要靠给人当鸭来实现,那我不得拿出点业务能力?”
死一般的寂静。
随之而来的是几乎能划破天际的怒声。
直到从小区之外匆匆赶来的一道纤细的身影。
衡旭的眼中连方才包含恶意的戏谑都消失殆尽,只剩下了无尽的厌恶。
“天……怎么就吵成这样了,我们先回去,孩子的事不得慢慢来嘛,年轻人总是年轻气盛一些……”
法律意义上的后妈把人半拖半哄着带走。
衡旭靠在小区旁边的一堵墙上。
下午倾斜的太阳和被遮挡的墙面,无形中将男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像是被世界抛弃了一样。
“喵呜——?”
猝不及防的。
有些诡异的。
男人的视线中忽然多了一只橘白色的猫咪。
小猫太笨啦。
只睁着一双圆滚滚的眼睛,歪着头在看。
似乎看了很久才稍微察觉出来,眼前的人之前还经常喂自己好吃的肉肉。
就算不是也没有关系。
男人把猫咪抱了起来。
橘白猫在怀里咕噜咕噜地响。
难过的二脚兽哦。
就算我忘记了你是谁,喵喵还是可以给你吸一把的哦——
男人余光瞥了一眼。
墙角外有一身白色的裙摆飞快钻进角落,消失不见。
男人却还看了很久。
然后慢吞吞地回眸,修长的食指在橘白猫的鼻子上点了一下。
“——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