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个一个仔细看了一遍我们,继续道:“大伤大病的就你们三个,旁的姐妹统一安置了屋舍休息。宣抚司同鄂州的州官连夜审那群头目,现在还在审,陆续有姐妹去作证,我也刚作证回来,看样子背后全是大事。今早岳相公亲自去看我们,他和亲兵隔帘问话的。岳相公说,”月娘在此顿了顿,语调里情绪浓了些,“宣抚司知我们的不幸和委屈,也知我们立下的功劳,等事情毕了,定统一昭告,皆妥善安顿去处。请各自保重身体,勿做他念——后来郑医官同我们讲,岳相公恐我们中有人想不开欲一死等等,叫郑医官多来关心开解。”
“郑医官是谁?”我感激之余,有点跟不上思路。
“给我们看病的女医官,说是得了急令,自四川昼夜兼程来相助,前日刚到。她家男人也是吴相公手下的军医。据传鄂司被田师中作贱得医官都没几个了,眼下正在重建医司。”芮姐给我喂了最后一口粥,出去收拾,换月娘坐在这里继续讲中间种种。
不一会儿那郑医官就来了,提着一堆瓶瓶罐罐。她上了些年纪,穿着寻常医官服色,不细看都看不出是女人;她生得格外魁梧,雷厉风行,嘴上却很温和,问我们身体感觉,而后一个一个查过去。因我第一遭醒来,她多问了两句,给我脖子上的大片乌青敷药,又拿起我的手说:“折断两根骨头,已接了,养个几十日能恢复如初。”她又去看其他伤,我只觉唐突,却也不敢躲,她兴许看出了我的难堪,直白道:“这些我几十年治多了,无事。是能治好的,不要多想。”
“……谢医官。”
她给阿鸳诊脉,又反复敲着她的胸膛,似乎在听什么,最后补了一个新方子叫月娘一会儿跟着去抓,嘱咐道:“心肺都不好,得静养,少起身。新药吃几日再看。”
最后她去给乔姐换药,乔姐自先往嘴里咬了一块帕子,医官手法娴熟利落,月娘紧紧抓着乔姐的手,即便如此,我也能看到乔姐全身在不断颤抖,沾着脓血的白布不断被扯下来,医官打开不同的瓶瓶罐罐,浓烈的药味弥散在空气中,她抹完最后一把,嘱咐道:“只是皮肉伤,但不轻,静养。疼就叫出来,不必忍。”
她把换下来的秽物都收拾起来,叫月娘和她一起去拿药,快步就走,走到门口又回头,敛目看向我们道:“心里有什么不舒服的,开解不了的,皆与我讲,我日日都在。”
我只觉又想落泪了,和姐妹们一起道,谢医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