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内侍便将桃花酿放下。太后送来的桃花酿有两瓶,他指着其中一瓶道:“太后娘娘得知林大人也在此,这瓶是送给林大人的。”
林听茫然眨眼。啊?他也有份?
赵德海又将那小内侍送出去。
林听浑身湿透地爬上岸,温泉池里热气蒸腾,仅仅熏了一会儿,他就觉得有些口干舌燥。
这里是后山,四周桃林环绕,若是想要喝水,只能下山回南相寺。
他将目光投向了那瓶桃花酿。
既然是太后给他的,那他是不是可以自己做主喝了?
他将手伸向那白玉瓷瓶。
裴行简倏然抬眼,冷然道:“你确定要喝?”
林听指尖触碰到瓶身,闻言点头。但他抬眼看了下裴行简,发现他也盯着这瓶桃花酿,眼眸沉冷,像在看一瓶毒药。
林听正要拿起来的手顿住,脑中莫名冒出一个荒唐的念头——
太后不至于在这里面下毒吧。
但他又有些犹豫,将问题抛出去:“那臣到底是喝还是不喝呢?”
裴行简忽然勾了下唇角,逆着池水走过来,朝他伸手,“给朕。”
林听乖乖递过去。
他本以为裴行简会用什么东西检测一下,没想到他刚拿到瓶子就往地面一扔。
啪一声,白玉瓷瓶被在地面摔的四分五裂,里面的酒酿撒出来。一股清甜的桃花味骤然散开。
瓶碎的声音惊动了守在外围的天玄卫,卓咻地冒出来,跪在裴行简跟前:“皇上可有事?”
裴行简抬手,平淡道:“无事,你退下。”
卓看了眼随在地面的酒瓶子,在看到那淌在缝隙里的酒酿是,眉头皱了一下,又咻地闪走了。
林听垂头去看,洒出来的液体呈红色,但他从没见过毒药长什么样子,自然什么都看不出来。
索性直接问道:“这酒有什么问题?”
裴行简拿起另一瓶也掷到地上,瓶身碎裂,液体顺着地面流出。
林听仔细辨认着,发现这一瓶的颜色似乎要更浅些。
他震惊地指着自己的那瓶:“这这这、这里面有毒。”
裴行简却见怪不怪,沉声道:“不止。”
林听怔然,这时赵德海又带了一瓶桃花酿过来,“圣上,这是天玄卫亲自去后厨盯着内侍酿制的桃花酿。” 他倒在地上。
流出的液体呈现浅粉色。
林听已经懵了,不敢相信地睁大眼:“所以这两瓶都是——”
“都下了毒。” 裴行简语气平静,“只不过你的毒更深,若是喝了,活不过今晚,而我的,”他目光扫过那流落地面的液体,唇角微扬:“倒是比你能多活些时日。”
林听脑中轰地炸了。
我靠我靠,这也太刺激了吧。他才穿来没几天,要不是裴行简发现,那他现在就喝下去了。
不要啊,他还没活够哇,古代都这么危险的吗?那他现在抱紧皇帝大腿还来不来得及?
没想到太后竟然敢给皇帝下毒。不过看裴行简一脸淡定,难不成不是第一次了?那皇帝也太辛苦了吧,不仅要承受是不是发作的头疾,还要整天整天的批折子,要得防备身边人突然下毒害自己,还得被朝堂内外叫暴君,他要是裴行简,早就掀桌子不干了。
谁说这皇帝残暴的,这皇帝可太可怜了。
这一想法瞬间占据大脑,林听生锈的脑子咔咔转起来。
他咽了咽,忽然就不觉得口渴了,他还是回庙里去喝吧,一顿饱和顿顿饱他还是分得清的。
赵德海一早已见怪不怪,躬身问道:“圣上,可要派人将送桃花酿的太监抓起来?”
裴行简挥手,“处理了。”
“是,” 赵德海应声,又问:“那太后那边……”
他对太后下毒的事早已见怪不怪了,当初圣上刚登基时,朝堂内外被谢家把持得严重,别说吃食,就是圣上洗澡的水里都可能混了什么有毒的粉末。
那日子,每天过得提心吊胆的。
好在他们圣上雷霆手段,不出半年就拔掉了大半奸细,又建立了天玄卫,如今这种被下毒的事已经越来越少了。
“随她去。” 裴行简说,此时不是对付太后一党的好时机。
转而对林听说:“你先下去把衣服换了。
而林听心口狂跳,实在没法缓和,匆匆道:“那臣就先走了。”
裴行简目送林听身影远去,直到完全消失在视野中,才收回目光。
赵德海一想到刚才林大人差点将这毒药喝了,就心有余悸道:“幸好圣上英明,让林大人逃过这一劫。”
裴行简闭上眼,指尖似还残留着某个人的体温,沉寂山林里,他只听得到自己心口咚咚地跳,像是某种东西快要溢满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