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温晁坐在庭院内那棵桂树下石凳上,听见门的响动,回头瞧来。
沈清祠一抬眸,恰好望进那人清澈的眼中。
秋色正好。有零碎的桂花飘落在那人肩上,半偏的阳光下侧颜净如白瓷,眉目间山遥海阔,一眼也惊鸿。
沈清祠跨出门槛的脚步一顿,随即又仿若无事地走出了门,眯了眯眼适应清晨那稍许刺目的阳光。
“大夫。”谢温晁瞧见她终于出了门来,松了眉眼,轻缓打了个招呼。
沈清祠走向墙边水缸,随口问道:“华杳去何处了?”
谢温晁翻开对座的一个杯子,倒出一杯茶道:“沈藜姑娘给她安排了休息之处,她伤得不轻,我便让她先去休息了。”
沈清祠刚走到水缸旁,还未答谢温晁话,忽然停住了脚步,双手还沾满着鲜血,皱起眉几分厌烦地开口道:“滚出去。”
玄一见自己被发现了,立刻果断地翻下了墙,几个跃身间飞速靠近,将长剑置于谢温晁颈侧。
“——少阁主现在何处?!”
屋内沈藜听见动静,立刻跑了出来。一旁华杳也推门而出。
“你是那个……领头的?”
沈藜瞧了几眼他,在沈清祠的冷然一瞥下讪讪道:“我也没想……他这般快便寻来了……”
沈清祠懒得理她,敛着眸瞧着自己一双手,低柔开口道:“将你的剑扔了,我便与你谈一谈。”
沈藜听见这几分柔和的嗓音,猛地打了个寒颤。
玄一冷哼道:“我又不是七岁孩童,少废话,速速放人!”
沈清祠不喜欢血。
也不想有人的血会溅在那从容望着自己的人的衣上。
沈清祠忽地笑了笑,转头吩咐道:“去将那人带来。”
“主子……”沈藜又哆嗦了一下,立刻脚底抹油跑去寻那少阁主了。
“沈藜左肩那道伤,是你捅的么?”沈清祠依旧未抬眼,只云淡风轻问道。
玄一冷声道:“是我你又能如何?”
沈清祠阖了阖眼,温声问道:“你晓得为什么,我既能发现你,却没有拦你么?”
玄一一惊,下意识想握紧剑柄,却大骇发觉浑身皆麻痹动弹不得。
一根银针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半刺入了他的脖颈正中。
有些微的血珠渗出,缓慢地流动,一点一点染红了空气中那条极细看不真切的,微颤的线。
而线的另一头,正牵在那人低眸瞧向的,净白纤软的手腕处。
“什么时候……”玄一嗓音嘶哑。
沈清祠懒于废些言辞回答他的问题,只缓缓走近,还沾着血的手轻轻取下了谢温晁颈边的那把剑,温温笑了笑,“一点也不怕么?”
谢温晁自下而上瞧着她,轻缓摇头,阖了阖眼。
许是桂树漏下的光映入那人眸中太过璀璨,晃得沈清祠微微晃了神,带着血的指尖在她阖眼时离了近那温柔轻展着的眉梢,而睁开了眼后谢温晁也浅笑着看着她,并未躲开。
净白的颜,鲜红的指尖。
美得艳绝。
沈清祠错开她耳旁,扬手一掌将玄一震开跪地,一口血溅落在谢温晁脚边土地。
伴着这狠戾一掌的,却是那人轻柔落在谢温晁耳畔的低语。
——“蛊惑人心,不许再看我了。”
谢温晁眸间笑意愈深,也愈发惑人欲醉。听话地低下头,拉过那人的手,挽起衣袖,用尚温的茶水洗去那满手血腥。
“——老大!”
墙头有人悲愤大喊。
“兄弟们,跟我上!”
“……且慢。”
玄一虚弱地阻拦道。
“姑娘这一手用毒之术世所罕见,除却江湖上几个老妖怪之外,如此年轻的,只有两位。”
沈清祠却像听见了什么笑话般,勾起唇来问道:“哦?是哪两位?”
“西林东沈。”玄一仍僵硬着身躯,面目麻木道,“我等为处理阁内事务而来,打扰了阁下与阁下手下之人是我等过错,若阁下不嫌,我等愿补偿阁下,还望阁下高抬贵手。”
沈清祠似笑非笑扫过墙头一排黑衣人,道:“我姓沈。你应当晓得,我最厌人多。方才我给过你机会。现在你再想同我谈一谈,有些迟了。”
玄一面色微变。
“主子,人带来了。”沈藜将那断了双臂的少阁主带至了沈清祠身旁,随即与华杳退在了几步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