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才实学?你已经娶妻了还说这么幼稚的话,天底下真才实学的人多了!他们知道衙门朝那开吗?他们去考!他们能考得上吗?”
“所以,举才唯亲,您觉得这个王朝还能坚持多久?”房玄龄站直身子,目光坚定。“隋文帝本无功德,是以诈术夺得天下。当今圣上更是骄奢淫逸,不仁不义,与兄弟自相残杀。外有高句丽虎视眈眈,内里朝纲岌岌可危。国家表面上是太平盛世,其实灭亡就在眼前!”
隋朝!
卢沅芷闻言猛地抬起头,难以置信看向争吵中的两人。胳膊,肩头,延至全身不受控地起了一层又一层鸡皮疙瘩。
虽然她以前全部时间都在闺阁内生活,书没读过几本。但她清楚的记得,她是宋朝人,在此之前是隋唐。
所以,她是来到了几百年前吗!
如此奇遇,匪夷所思。
她马上会步入那个世人皆仰慕的盛唐。那个胡风盛行,名人辈出,被朱文公批判“闺门失礼不以为意”的朝代。
那一瞬间,她觉得时光恍若快车,集成一幅无法涂改的画卷,就那么摆在眼前。
而且,最意想不到的是,房郎君竟有如此高见,看出隋朝会早早灭亡,他…会不会也是被史书记载过的人物呢?
人生头一次,卢沅芷迫切地渴望读书,读那些记载着前人轨迹的史书,她想了解他们的故事,想知道女子在当下该如何生活。
也是头一次,她对不让女子读书风俗生出不满。女子只被允许看《千字文》等开蒙读物,成年后接触最多的便是女四书以及少量儒家经典。
如果,她读过史书,对房郎君以及唐朝了解得更多,也许能过得更好一点呢!
正想着,阿姑上前,拉回还要再骂人的阿翁,嘴里埋怨:“你行了你,清娘第一次拜见你这个阿翁,吵吵闹闹像什么样子。”
阿翁看向阿姑,恨铁不成钢。“哪里是我吵闹!你看看!孽子啊!你们陇西李氏的教书先生都给他教傻了!满脑子理想主义!”
接下来,卢沅芷又看到难以理解的一幕。只见阿姑把阿翁手一甩,高声道:“我们陇西李氏嫁给你,你还是高攀了呢!今天清娘在这我给你个面子,你少耍威风!子不教父之过!教不明白就自己反思。”
卢沅芷:……???
等一下。
为什么阿姑敢这么跟阿翁讲话?不会被族中长老驳斥女子应以夫为天吗?
最离谱的是,阿翁还嘟囔了下嘴,然后什么话都没反驳,转头朝着自己柔声道:“清娘,你多管管这臭小子!”
这是跟阿姑说不成,想让她劝郎君?卢沅芷惶恐着不敢认下,但又不敢对阿翁不敬,弱弱地说:“家中全由郎君做主。”
说完头几乎垂到胸口,生怕阿翁发怒。
房玄龄见了将人往怀中一揽,头高高仰起,骄傲得像是开屏的公孔雀。看着就让人气不打一处来!
所以一直到用膳时分,房彦谦面色都不太好。
卢沅芷战战兢兢跟着跪坐下,等眼前四方的矮脚案桌摆上餐食她猛然反应过来。作为新媳妇她应该伺候舅姑用膳的啊!
当下平地起身,走到姑婆身后,接过婢女星河手中的筷箸开始布菜。
房家三位主子奇怪地对视一眼。房夫人看向自己儿子,眼神示意:你教的?
房玄龄震惊脸:怎么可能!!!
最后三人齐齐看向卢沅芷,房玄龄疑惑地开口:“娘子这是做什么?坐下用膳啊。”
卢沅芷:“妾,伺候阿翁和阿姑用膳。”
房彦谦也震惊了,他皱了皱眉,没忍住避开卢沅芷的视线,跟自己夫人打口型战:‘范阳卢氏,规矩这么重?’
同为大族的房夫人摇摇头,不理解,不清楚,不知道啊!陇西李氏可没这么大规矩!又不是没有婢女,那里需要儿媳伺候用膳。
想想这孩子也是可怜,在这么压抑的环境下过日子。再开口时便多了几分怜惜。“唉,自己家里,没那么大规矩,有婢女在,哪有让你动手的道理,快回去坐下。”
卢沅芷动筷的手一滞,神情怔了怔。原来可以不需要的吗?
这两日震撼的事情太多,她如今也说不清心头那股酸涩委屈的情绪了。就那么直愣愣被起身的房玄龄给摁回去坐下。
房玄龄将筷箸抽走递还给星河,自己跪坐回桌案笑着开口:“你可别抢星河饭碗,她是阿娘最心爱的婢女,当心回头她给你上眼药。”
“哎呦!”星河冤枉地喊了一声。“大郎可不能给婢子扣大帽子,婢子瞧着少夫人貌美,心中喜爱得紧呢!”
卢沅芷垂下头,长睫轻轻扇动了几下。她从未感受过这么温暖的氛围,欢快的打趣儿,大家围坐着用膳。往日场景历历在目,即便被房玄龄摁着坐下,她身子也端的板板正正,筷箸万分注意着,不曾碰一下碗。
她不敢放纵,害怕真的沉沦下去不守规矩会失去眼前的一切。经过三年朱家的人情冷暖,她比任何人新妇都清楚夫家是一个他好他可以容忍你,他不好原因全在你的地方。
今日夸奖的貌美,他日很有可能变成空有脸蛋笼络不了夫君的绣花枕头。
正想着,身旁笼罩过来一片黑影,案桌前餐食被打乱。方才她多食几口的胡瓜未动,其它够不到的皆被换到眼前。
卢沅芷抬头望去,是房玄龄弯着腰对她笑得见牙不见眼。阳光倾泄在少年身后,衬得他如一块白润的玉泽,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房郎君真的太好了,哪哪都好。
她想,她一定要努力研习避火图,争取早日成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