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房玄龄说了,拉人下马,找破绽也是需要时间的。尤其是得查卷宗这种大动作,必须给对方一个已经被稳住的假象。
回到官舍后,房玄龄马不停蹄拉上自带的苦力,不是,拉上自带的兄弟杜如晦一起。
一个找萧铣要卷宗,一个外出打听徐良平。
凡生意做的风生水起者,没有不和官员勾结在一起的,从小鱼开始抓起,在慢慢吞噬大鱼。
房玄龄亲自去找萧铣,敲门入内时,萧铣正巧收笔。
宣纸上街市分明,雨幕浓密。少女打着伞遮住大半张脸,于书斋的屋檐下倾身探出头,似是在呼唤街上的少年。
而少年神情一滞,手紧张得攥起。恐怕转头时都会带上局促的神情。
浓墨重彩下,少男少女的情愫跃然于纸上。
冬日的风顺着刚开的门缝拂过,带来一抹凉意。萧铣站在原地恭敬地行礼。
“见过房郎君。”
他身着月白色圆领袍衫,身形单薄,看起来弱极了,毫无攻击力
可房玄龄却感受到,他的目光中,隐隐含着审判的凝视。莫名地,让人觉得不安。
不过房玄龄还是上前轻扶一把,口气平和:“萧主簿不必多礼,房某奉命来核对卷宗。”
萧铣面色未变,挽手道:“今日天色已晚,不如我整理一番,明日一早给您送过去。”
房玄龄不知萧铣是有意推诿还是真的觉得天色已晚,他仔细观察一番,发现萧铣确实眉毛都没动一下。想起李世民所说萧铣是从河东逃难过来的,想来短短时间内跟罗川本地官绅应该挂不上边。
“这…二郎还想早日回太原,房某又愚笨,做事慢。只能劳烦萧主簿直接带我去甲库了。”
“好,那我这就带您去。”
态度之爽快,表现得没有丝毫问题。
房玄龄:“那便有劳萧主簿了。”
话音落下,萧铣没立刻离开。此时房玄龄才注意到,萧铣相当宝贝自己刚画好的画。
只是带个路的功夫,都要先擦净自己的手掌,将画妥善保管好。看画的眼神简直比二宝看见羊肉胡饼还要深情。
他不动声色收回视线,跟着人到了甲库。
甲库在衙署后方,萧铣出示牌子后,看守的人便直接放两人进去。
萧铣:“就在这了,如果您还有需要,可以随时来找我。”
“有劳了。”
客套完,萧铣懂事地退下。房玄龄收回思绪,刚走到案几旁。岂料半路萧铣忽然转身。“对了,还未恭贺房郎君,新婚之喜。”
这一番恭贺之言,笑意未达眼底,就连声音都泛着冷意。可以说是房玄龄今晚唯一看出萧铣破绽的一次。
既特意说新婚,又不是真心恭贺。
为什么?
房玄龄忽然想到一个问题,现下各地民乱四起,路上打家劫舍的比正常过路的人还多。如果萧铣真的是外表看上去这样的文弱书生,那他为什么要不顾生命危险从河东跑到罗川?
要知道河东是大县,赈灾怎么说也会比罗川处理得好啊!
莫非…他和卢家,有过节?
这般想着,房玄龄抬头望过去,萧铣此时已恢复刚开始波澜不惊的模样。
房玄龄挂上平和的笑,拱手接受这份恭贺。“多谢,如有空闲,改日请萧主簿喝一杯喜酒。”
萧铣未再说其它,转身离开。
传信的人,早就在路上了。
——
卢沅芷回程途中,两个世家出动的武装护送,安全很有保障。此时她正垂目坐于轿中,捧着手炉,神情晦暗不明。
独自回卢家,要面对的东西可不止表面上冷嘲热讽那么简单。卢家二老虽然疼爱女儿,但能接受回门给他们丢脸,一个在家族面前抬不起头的女儿吗?
新婚夜没成事,房郎君目前待她还好。
但,日后呢?
她到底需要多久才能克服床榻上的毛病。房郎君又能不能等?
太多思绪充斥在脑中,混沌一片,倒是耳畔依稀传来马蹄声,清晰可闻。
还没等她反应,下一刻,轿子骤停。
窄小的空间内顿时兵荒马乱,盏碟歪倒,座上摇晃。卢沅芷身子控制不住前倾,直至额角磕到窗框才停下来。
她捂着额角疼得说不出话,一旁的鱼儿惊呼出声。“娘子!”
卢沅芷忍着痛直起身坐好,鱼儿连忙翻出铜镜举着照面。
镜中人额角青紫一片,看着骇人。
她用手轻轻碰了一下,还挺疼。
只见鱼儿满脸怒气,站起身高声呵斥:“怎么驾马的?磕了娘子你们担待得起吗!还好没开血口子,不然拿了你们全家去问罪!”
帘外传来车夫的告饶声,卢承业也驾马跑到轿旁轻声询问:“有人拦轿,阿兄去处理了。阿姊可伤到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