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夜里寒凉,冷风吹得窗棂呼呼作响,卢沅芷实在忍不住,斟酌着开口:“郎君,今日冲撞我的那个舞姬,她可是真的刺杀了李二郎?”
房玄龄放下账册,诚实回答。“没有。”
卢沅芷心下一慌,垂首不语。
房玄龄担忧地走到她身侧,伸手试了下额头。“可是吓到了?我让人去熬点安神的汤药?”
那嗓音温和的要命,她却再也找不到之前悸动的感觉。
心凉如水。
“不必了,郎君累了一天,我们早些歇息吧。”
房玄龄:......
卢沅芷知道自己情绪不对劲儿,见房玄龄还想再说点什么,动作迅速,转身上床。
这下房玄龄彻底没话说,继续回去看账本。
而卢沅芷躺在床上,身体瑟瑟发抖!不是真正意义上冷得发抖,是从心到外的冷。
谁也不知道,房玄龄会不会有一天也变成那样。她必须尽快克服自己的毛病,怀上孩子。作为正妻,只要她有子傍身,任谁也不能动摇她的地位。
卢沅芷深吸一口气,转过身隔着帷幔看案几旁的身影。
行那事的话.....
细细想了一下,卢沅芷赶紧甩甩头。还是不行!
她挪动着身体慢慢躺下去。把自己全面缩紧在被衾里,包裹成一只茧。
也许是这一天情绪大起大落实在劳累,很快她便睡了过去。
——
新婚夜,本是皆大欢喜的日子。她却感觉疼,很疼!身体下面在不停地流血。而那个她刚嫁的夫君冷着脸直道一句晦气。
不欢而散。
朱府的生活对她来说像是一具巨大的漏刻,齿轮咬合的声响精密而冷漠。在这里,她所做的一切必须和朱家严丝合缝,连空气中都漂浮着不言而喻的刻度。
作为新妇,晨昏定省,伺候姑婆。一套流程下来,她每天睡不足三个时辰。
少女时期,谁不曾幻想婚后与夫君举案齐眉,恩爱携手。可现实狠狠打了她一巴掌,别说夫妻感情,她需要付出全部努力才能在朱府勉强拥有一席立足之地。
无论家中出任何事情,被甩脸子被埋怨的一定是她这个新妇。而她的夫君,每日在外花天酒地,在内与婢子戏乐。就连偶尔寻来正房也是为着纳妾事宜。
她曾痛苦过,迷茫过。为什么她要忍受这些?就因为她是女子吗?如果世间男子都似朱懿这般,女子依旧得嫁人吗?
可所有人都在说,是她高攀了朱家。
朱家能不嫌弃她小门小户出身,已是她的福气。都怪她无能才不讨官人欢心。
真的是这样吗?
卢沅芷站在四方庭院中,蓦然想起幼时的卢沅芷,天足跑在地上追逐空中的大雁。笑声清脆,穿过层层云雾,尽头是渺无边际的花海,姹紫嫣红,美轮美奂。
花海尽头,还站着一个人。
那个身影!!!
她踉跄着向后退去,眼前的景象却在一瞬间土崩瓦解。
眼前萧铣满目赤红,下巴生出一层又一层胡茬,憔悴得犹如落在地上的残叶。他抓紧她的肩膀,声嘶力竭。
“为什么!为什么离开我?为什么?”
卢沅芷瞪圆一双杏眸,吓得像是炸毛的猫咪。
可转瞬间萧铣又变了态度,软下声音将她拥进怀中。
“清娘,你别离开我。”
卢沅芷摇头想推开人,她是有婚之妇怎能和外男抱在一起!
但胳膊像是不受控一般,完全抬不起来。
不对的!不是的!怎么会这样?
她急出一身冷汗,怎么也挣扎不开。
虚空中又传来声响。
“我就是你。”
“就是你。”
“是你。”
…
卢沅芷整个人陷入梦魇中,抽泣着,抽搐着。口中胡乱喊着:“不是我!我不是…”
房玄龄拉开帷幔的手一顿,露出疑惑的神情,赶紧将人推醒。
“娘子你怎么了?做噩梦了吗?”
卢沅芷醒了,神情还有些懵。
她揉了揉额角,感觉自己四肢酸软,浑身像是从海水里捞出来被晒了一样,有点粘腻。
房玄龄有点不放心,继续道:“是不是吓着了?”
她没吭声,梦里的朱家和萧铣,桩桩件件压迫得她喘不过气,一想到日后可能会暴露,可能会因无子被赶去尼姑庵,走前世的老路。卢沅芷就一刻也等不了了。
她一把拽紧房玄龄的手,放到自己身前,神情坚定。“郎君,我们再试一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