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岁:“名字”
七岁:“要离家”
从我割手的那一年以后我哥真的是越来越顺从我了,我想去地里陪他,他也让了,不过他只能让我看着他干活。
玉米梆子晒干后一般会打成玉米,我们那里落后,基本上都是靠那种手摇的机器,我哥就一个人,先把苞米叶褪去,然后在打玉米,院子里堆了一堆又一堆的玉米果实。
他说跟我说这样打了以后,玉米梆子可以用来生火,而且收玉米的人一般都收打好的玉米粒。
所以我的整个七岁都在帮我哥哥,打玉米粒,不过我也不是真的在干活,只是偶尔帮我哥哥擦擦汗,递递水而已。
因为我哥根本不愿意让我干活,有时候我就坐在过堂屋的门槛上,撑着下颚,扇着芭蕉扇子,看着我哥干活,百无聊赖。
我哥戴着一顶遮阳帽,身上得衬衣原本是白色的,但现在却成了黑色,他把衣袖翻上去,坐在凳子上,一边掰着玉米叶子,一边打着玉米粒,然后时不时的看向我。
我总是故意偏过脸去,用扇子挡着让他看不见我,我哥就露出一个温暖的笑容,像是在向我说什么。
我有时会打量我哥,他手臂正好露出来,肌肉线条特别明显,和那种锻炼过精心雕刻过的完全不同,有一种特殊的独一无二魅力。
我再低头看看我的细胳膊,心里暗想:怎么人与人的差距怎么这么大,我一定超过我哥。
我哥还是偷偷看我,我拿扇子挡住,然后在偷偷露出我的眼睛盯着他干活。
他有时候会叫我:“乖乖,给哥擦汗”
我就去过堂屋里拿毛巾,然后有些不情愿的给他擦汗。
我先是在他额头上擦擦,在擦到他的脸上,然后再到他的脖子上,囫囵一遍,我哥紧闭着眼睛,我觉得更好玩了,我就拿擦过汗的毛巾在他鼻子下。
他说:“别闹,乖乖”
我说:“让你闻闻你的汗味”
我哥睁开眼睛看着我,帽檐的阴影刚好到他的鼻子哪里,我有时候看不清他的眼睛,他说:“乖乖,不开心了”
我赶紧收回那条毛巾,然后跑回过堂屋里,一边跑一边说:“臭哥哥,臭臭的哥哥”
我哥笑笑然后嚷着嗓子说:“慢点跑,一会儿跌了可别找我哭”
我停下转身跟他做鬼脸说:“我可不会了”然后继续把毛巾送会去。
我七岁了,正是上学的年纪
这件事是我哥和许寡妇一致决定的
正好许寡妇的儿子也在镇里上学,我们两个还是个伴。
但是我的户口问题一直没有解决,我哥的也是,她妈单方面和他爸爸离婚了,但是还是有扶养我哥的义务。
当时在村里闹得很僵,他妈只说了:房子我不要,孩子我也不要。
那个时候许寡妇正好在他们家隔壁,她单手护着我哥说:这孩子,我养了。
最后就这样,我哥的户口一直落在许寡妇那里,如果我想上学也只能落在许寡妇上。
当然,我哥同意了,但他说:等他十八岁了,户口是要分出来的,他又说:我弟弟也跟着出来,不麻烦许姐。
我哥这个人,最怕欠别人人情了,在他的定义里,他还不上。
上户口第一件事就是要为我取个名字,我哥特意早早起来,给我穿了一身干净的衣服,他牵着我,到村东边的那户人家里。
对他来说取名字就是新生
新生这条路太远了,我拉着哥哥的手,我觉得全世界也不过这样远。
我哥将我抱起来,北风拂过我和我哥的脸,我哥尽量把我的脸藏在他的怀里。
他一步一个脚印,他的身躯好小,在我不知不觉的新生中他变矮了,再也不是第一次抱我的样子了。
这条路太长了,太长了,长到我哥需要停下喘几口气。
我仰着脑袋对我哥说:“哥,要不放下我吧”
我哥垂眸,下巴依在我的头上,又喘了几口气说:“哥,这辈子都不可能把你放下”
我哥抱我的手又紧了几分,我爬在我哥胸前,听着我哥心脏的跳动,我天真的跟那颗心脏说:“慢点,慢点,不要欺负我哥”
村东边的那户人家破落,但住在这里的人,被附近几家村子的村民奉为神婆子。
但当我见到她的第一眼,我觉得她是个疯子。
她的话前言不搭后语,但身上的衣服整洁,和房子的样子有鲜明的对比。
我哥跟她说请求为我取个名字
那婆子先是胡言乱语一通,嘴里喊着儿子,双胞胎什么,我哥被他弄得云里雾里的。
但渐渐地她平静了下来,仿佛换了个人一样,眼神里带着忧伤,自言自语,她问我哥叫什么
我哥对答,叫吴康
她看了看我,摸了摸我的头,带着一股哀伤又悲凉的声音说:“那就叫,吴意”
她说健……
没等她说完她又变成了疯疯癫癫的样子,又开始自言自语,说出的话又开始不连贯。
我哥将我抱出来,我注意到屋子两侧虽然破败,不怎么杂乱,附近也没有野蛮生长的野草,反而有几朵花。
院子里有两个大小不一的土堆,那婆子突然跳出来,在土堆上坐着,开始说这那些我听不懂的话。
我哥还是抱着我,再回去的路上也是,我抬起头跟我哥说:“不累吗?”
我哥在我额头亲了一下说:“哥不怕”
我又怕在了我哥的胸前,对那颗跳动的心说:“我心疼。”
算了,谁叫他是我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