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面的人死死盯着她,许久,其中一个女人抬手,指了一个方向。
闻樱笑起来,仿佛面前不是怪异的人,而是寻常好心的大娘,笑得特别真挚:“谢谢大婶!”
她起身,招手:“走吧。”
“可信吗?”林妙音觉得不自在极了,这也不怪她多心,实在是里面的人看起来跟鬼没区别啊!
“是人,我看了他们身上的魂灯。三盏,不多不少。”
林妙音抚平胳膊上的鸡皮疙瘩:“他们可真有本事,活着比死人还可怕。”
一行人顺着大娘指的道路往前走,路过的屋子也看不出任何异常。
但是经过方才一遭,闻樱知道这些屋子里面的人都在黑暗处,如鬼魅一般,贴在窗子上幽幽监视着他们。
好在几人里面只有林妙音胆子小一些,李却扇从小就做这些鬼神法事,见多识广,心中坦然,林妙音跟闻樱几人走在一起,深吸了一口气。
——满满的阳气。
她感觉自己没那么害怕了。
闻樱忽然回头,跟着他们的张生和刘珠脚步一听,四下观望,就是不与闻樱对上眼。
林妙音本来就有些不舒服,见状一顿好骂:“你们懂不懂问世的规矩?大家各凭各的本事,你们这样一直跟着我们做什么?是自己没有脑子吗?这和作弊有什么区别!”
张生见状哎了一声,驳道:“姑娘你这话说的可就不对了,我们也是在找路啊,恰巧想到一块了而已,难不成你们走过的地方我们就不能走了?出现在一块就是作弊?那你们是不是也想剽窃我们的成果?”
他上下打量林妙音,嘴角扬起不怀好意的笑:“我说姑娘,人都说胸大无脑,你这还没我娘子的大,怎么说话这么不带脑子呢?”
“你!”林妙音要跟他理论,李却扇连忙拦着她,“天马上要黑了,再呆下去会出事,后面有的是他死的机会,咱们不能死。”
林妙音也不是分不清轻重的人,闻言啐了男人一口,大步往前面走去。
闻樱睇了张生一眼,嘴角还有若有似无的笑意,但眼底只有冰冷。
张生见他们也没上来理论,直接往前走了,还以为他们是怕了自己,顿时扬眉吐气,又见闻樱临走时看他一眼,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和衣裳,挺阔地尾随而去。
他心里盘算着,这几个女的倒是长得挺好看的,就是方才那个有点太凶了,不好。等从桐花村出去,他可以考虑让刘珠做妾,让她们几个做他的妻子。
她们一直在意自己跟着,不也是被自己吸引了吗?
等到道路两旁的屋舍消失,闻樱终于看到了路边有一块石碑。她上前,拿着火折子照亮上面的字。
桐花村。
她感觉眼前这一切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但来不及细想,便失去了意识。
*
“翠花死哪儿去了?回来灶都是冷的,这小贱蹄子上哪儿野去了?”怒骂声离闻樱很远,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清晰起来。
有人脚步匆匆,朝她这边走来,尖利刻薄的骂声也逐渐清晰起来。
闻樱睫毛颤动,还不等她醒来,就被人抓着胳膊拽到地下,脸上被人扇了一耳光。
她睁开眼睛,却险些被唾沫星子糊了一脸。
“我和你娘辛辛苦苦下地干活,不懂在家烧饭啊?你以为你是哪儿来的千金大小姐呢,投来咱们家享清福的?
隔壁王麻子都说了,上次看到你大半夜偷偷去桐树下祭拜,怎么?是觉得自己投胎投的不好,转到我们家来了是吧?
你这小贱人,你就是这个命,谁让你不好好投胎,投你娘肚子里来了?”
闻樱感觉喉咙里面涌上一股腥甜,她呛咳一声,咳出血丝来。她还没搞懂情况,就被重重扇了一耳光,此刻脑袋嗡嗡作响,耳鸣不断。
男人见她不动弹,踹她一脚:“没死就赶紧去做饭去,你是想饿死老子不成?”
男人走了。
破败的木板门发出苟延残喘的吱呀声,空洞洞的冷风从破烂的屋子里面灌进来。
闻樱从地上爬起来,发现自己刚才应该是躺在面前这张床上,她头昏的厉害,应当是发了烧,才昏睡过去。
床上没有枕头,也没有被子,上面铺满了稻草,好在并没有什么腐败味,原主是个爱干净的人,常换床铺上面的稻草。
可即便收拾的再干净,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这屋子也都是拾掇不出来的。
几件衣服散落在地,方才她应该就枕在这上面,被男人拽下来,衣服也被弄得乱糟糟的。
她脸上火辣辣的疼,耳鸣声渐渐微弱,她堵着一边耳朵说话试试,发现自己还能听见,这才放心下来。
能听见就好,要是连话都听不清了,她的处境只会更加不妙。
闻樱扶着墙,步履艰难地走出去。
院子里又响起来男人怒骂的声音,这次不是对着她,而是对着一个挺着大肚子的女人。
女人的肚子很大,身子却很瘦弱,看起来有一种不堪匹配的诡异感。
巴掌一下又一下地扇在女人脸上,女人发出痛苦的悲鸣。
尖细的声音充斥着闻樱的耳朵:“别打了,夫君,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男人边打,嘴里边骂着:“你看你生出来的好东西,没把就算了,懒得连饭都不做,我留你们母女两个有什么用?我当初娶你就是提说你能干还能生,要不是我给你们母女两个一口饭吃,你以为你能活到今天?”
女人哀声求饶。
男人只打她耳光,没有打她肚子。
闻樱扶着门框,看着男人的恶行,没有说话,而是环顾四周。这是一座小院,很简陋,前几日此地应当刚下了一场大雪,积雪尚未消融,满地银白。
但清冽的冰雪气息也难以掩盖空气中一股难言的臭气。
闻樱侧目,发现自己住的小屋旁边就是猪圈,里面的猪已经养的很大,应该要不了多久就会卖出去。
猪见到闻樱,吭吭了几声。
男人闻声看过来,看到了闻樱,他不再打女人了,对着闻樱大叫道:“赶紧做饭去啊,等什么?等着天上掉馅饼给你吃吗?”
闻樱也终于看清了男人的长相,男人有一双眯眯眼,与他旁边的女人比起来,他可谓是脑满肠肥,眼下浮肿,内里应该已经被掏空。
他眼下有一道疤,使他整个人看起来丑的同时,还有一种想要令人退避三舍的凶相。
而他旁边坐在小木凳上的女人,看起来就过的可怜多了。
她头发被打的散乱,披在脸侧,看不清面目,只能看得到女人细瘦伶仃的手腕,上面有几根突兀的青筋。
她捂着脸,呜咽的哭着,给这个冬天增添了一丝悲切和不详。
男人见闻樱不动,只是打量他们,疾走两步又一次扬起了手。
闻樱注意到他居然是个跛脚,走得并不快。
闻樱将身一扭,跑向厨房,道:“我这就去做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