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峥抱着爆米花准备去验票，路过《机械狂鲨3》的海报，有个长发的女生在欣赏巨大的鲨鱼头。

他从人身后路过，突然停住，转身，叫出她的名字：“肖予蔷？”

肖予蔷回头，惊讶不比他少：“好巧啊！”

晏峥忽然想起自己订票的时候，偌大的白色座位中有一点红：“你也是来看这部电影吗？”

“是啊。”肖予蔷脸上的惊讶还没散去，“我以为没有其他人会来看这部电影。”

“为什么？”

肖予蔷认真又怜悯地看着这位一无所知的受害者：“因为机械狂鲨这个系列都是超级烂片啊。”

晏峥好像开始懂得弟弟那句“我真的不想看”是什么意思了。

电影院里有广播用电子音通知《机械狂鲨3》的观众进场，两人一起走到入口。

晏峥问她：“那你为什么来看呢？”

肖予蔷莞尔一笑：“因为我是粉丝。”

晏峥不知道这部片子还能烂到什么地步——整个影厅空荡荡的，只有他和肖予蔷两个人。

他们给对方看了电影票，他们的座位隔得很开：她在他的后一排，与他横向相隔五个座位。

晏峥先落座，大荧幕还没出现任何画面。

距离电影开始还有十分钟。他翻了翻手机，先前和晏嵘发的一句“我今晚去看电影”得到了一个“ok”的表情，除此以外没有任何人联系他——除非他想打开工作群。

他收起手机，空旷的影院里却响起了一声情不自禁的笑，像是缝隙里跑进来的风。

他自然被声音吸引，侧头，肖予蔷正拿着手机，似乎在和谁聊天。她双手捧着手机，拇指在键盘上敲打。她垂着眸，睫毛投下阴影，眼睛被屏幕照亮。

她自然是弯着嘴角，笑得轻快，愉悦，自然。要不是他记得他们有过一次不那么愉快的交流，肖予蔷在他的记忆里就只有一个表情了。但这样说也不准确，有时候她只是看起来在笑，有时候笑容又是真实存在的。

肖予蔷突然抬头，晏峥来不及撤回视线。两人的视线交汇成直线，而她拨开垂在腮边的一缕发，朝他颇有歉意地莞尔。

他面无表情地点头回应，对方把注意力又放回手机上。

他应该要说些什么吗？

晏峥看着怀中的爆米花，焦糖的甜腻味道直冲鼻腔。来之前他吃过晚饭，现在不饿。也许他可以邀请她一起分享爆米花，或者直接邀请肖予蔷坐到自己旁边。他这边的视角会更好。

他没有太多和人看电影的经验，上一次去看电影还是在英国，他的合租舍友以“电影同好”的理由约了心仪的女孩子去看电影。第一次鼓起勇气约女孩子的舍友为了“让约会看起来不那么约会”，把他也拉了过去。最后他看抱着爆米花完了电影，舍友在中途和未来的女朋友亲上了。

他往嘴里丢了一颗爆米花，甜腻的味道混着一股暖气在嘴里爆开。

如果电影真如她说的那么糟糕，这些口味简单零食或许可以让这个过程变得不那么平淡。

他转头，看着那边的人，想要发出邀请。

可下一秒，影厅骤然陷入黑暗。

肖予蔷的手机屏幕熄灭，她的轮廓隐被黑暗吞没。寂静像潮水般涌来，吞噬了所有声响。

不，不是所有声响。

咚。咚。咚。

他起初以为是电影里的鼓点。

下一刻，电影荧幕亮起，如常放映影院广告。

晏峥强迫自己看着卡通人物在屏幕上跑来跑去，提示着手机静音之类的事情。他拿起了可乐，杯壁上已经挂满了水，让他的手心又冰又滑。

影院的广告声音很大，好像要淹没他听到的鼓点声。

但那声音如影随形，让他有些不安。

他又一次忍不住回头。

屏幕上的光打亮了观众席，他看到肖予蔷身体很自然地靠着椅背，让各色的光影概括出她的轮廓。她的双手搭在膝上，神情专注而期待。

然而广告很快播完了，影院再一次陷入黑暗。

强烈的鼓声依旧存在，撞得他胸腔震荡，骨头动摇。

他应该是没有幽闭恐惧症的，所以为什么他的心跳表现得如此不寻常？

屏幕再次慢慢亮起，似曾相识的发行公司片头出现在荧幕上。

衣物的簌簌声传来，他再次回头。肖予蔷正襟危坐的样子和他想象的一模一样。能看出她是真的很期待这个电影。

可是他为什么要在意肖予蔷看电影的状态？

这和他突然失控的心跳会有关系吗？

以及，他已经多少次忍不住回头去看人家了？这很奇怪，被晏嵘知道了会直呼他变态。

但他的视线总是有自己的想法。

肖予蔷听到开场熟悉的主题曲时，心情有些小激动。

她喜欢看电影，对电影其实也没有特别偏爱的类型，但是一些逆着观众喜好的电影总会被她的眼光青睐。这是她特殊的爱好，其实并不奇特。出于善良的本心，她是不会邀请别人去和她一起品鉴这折磨人的几个小时。

但也许，有个人在旁边陪她目睹这灾难的作品，是不是会让看烂片变得更有意思？

logo片头过去后，比上一部电影褶子更多的主角抱着一桶爆米花，瘫在沙发上看电影。她一眼就认出来了那是电影中设定的电影《海洋灾厄》。根据字幕显示，《海洋灾厄》也出到了第三部。

这道具爆米花做得还挺好的，她好像都能闻到香味了……嗯？

爆米花的香味好像不是从屏幕散发出来的，而是她的身边。

她顺着香味看去，呼吸一滞。

晏峥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无声息地来到她旁边的位置，准确来说是隔着一张椅子的位置。荧幕的光在他侧脸投下流动的阴影，勾勒出下颌线的弧度。他的声音像是贴着耳畔落下的羽毛，带着爆米花甜腻的焦糖气息，在黑暗里悄然蔓延。

“要来一点吗？”他轻轻摇晃手中的爆米花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