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不明白皇帝的用意,裴苍即位理所应当,何必处心积虑搞成这样的局面,他不可能不知道这样带来的血腥后果。”时楼叹了口气。
年长的皇子们年纪相仿,势力相抵,地位不足则以恩宠来补,储君未立,真是一片地雷。
他为这事儿思索了几天也难以理解,也只能先放下这个问题,“里面多半还有那神秘国师的一份功劳。”
下个月就是万寿节,那时就能亲眼见见他了。
现在有现在的问题。
“殿下,瑶华宫旁的荷花开了,宸妃娘娘正差人请各宫娘娘、皇子和公主去泠风榭小聚赏花,皇后娘娘拒了,但我们手头这份花柬……”春草指着宫外一道人影,是瑶华宫的宫女,“殿下,您要去吗?”
时楼点了点头,“自然。”
“可……”
“大皇兄去吗?”
“奴婢不知。”
“大皇兄若去,九皇妹定会跟着去,我刚好与他们结伴;大皇兄若不去……甘泉宫总得出个人不是?”时楼缓声道。他说得平静至极,却十分引人信服,春草觉得似乎哪里不对,可也找不出差错来,讷讷应是。
*
宫中有两处池塘,小些的那个就是瑶华宫旁的玉液池。泠风榭建在玉液池中,旁边栽满了各色荷花,一到夏日盛景无边,宸妃每年都会办场这样的芙蕖宴。
榭中置放了一圈矮桌和软垫,桌上有清酒糕点水果之类,黄铜冰鉴徐徐散发着凉凉的白色雾气,虽是下午,可一点都不觉得热。
今年皇后没有来,淑贵妃却是卖了宸妃面子,两人一左一右坐在主位的方向上。玉液池中粉白娇嫩的亭亭荷花衬着绿玉荷叶,蜻蜓点水,清澈荡漾。比荷花更娇美的,是各宫争奇斗艳的后妃们,或清丽或妩媚,或端庄或娇妍,几乎叫人眼花缭乱。
时楼坐在孩子们那一边,安安静静地低头吃葡萄。
裴英没有来,在场没有适龄的皇女。
时楼虽然失落,但并不觉得奇怪,他的目光隐晦地看向宫妃中一道纤弱身影。
裴英的母妃是来了的。
容昭仪是裴帝南巡遇上的民间女子,三个月后接回宫时已有身孕,或许是一路舟车劳顿,大悲大喜的缘故,七公主裴英生下来就体弱多病,总是要连夜请太医,能否活到及笄还得看造化。
这些是时楼通过裴兰的记忆和已知的资料能获取到的讯息。
容昭仪明眸细眉,长着一张婉约柔媚的瓜子脸,眉头总笼罩着若有若无的愁绪,一颦一蹙间我见犹怜。她不太笑,也不怎么出门,形单影只,存在感十分单薄。
似乎察觉到什么,她隔着人群遥遥望过来,看了时楼几秒,又安静地移开了视线。
出乎意料的敏感和警惕。
裴节不耐烦坐在位子上吃茶,拉着他要出去玩。时楼看了眼天色,他记得……
“好,我们去附近转转。”时楼搭上裴节的手,轻巧地站起身来。
他记得后宫的布局,皇后的甘泉宫与皇帝寝殿前后相对,在宫城的中轴线上,其余宫殿则四处散落,容昭仪居住的永宁宫和瑶华宫在同一侧,中间隔得并不远。
时楼说想玩捉迷藏,裴节虽然嫌弃幼稚,但还是答应了。哄骗着裴节先数到百,时楼四处找地方躲,装作迷路的样子越走越远,竟到了一个从未见过的地方。
他已经迷失了先前的道路,只能茫然地四处张望,沿着鹅卵石小径慢慢走。宸妃喜爱花木,瑶华宫几番扩建,草木间生,这片格局比较乱。时楼一时不察被台阶绊倒,差点跌了一跤,扶着旁边的细茎花树稳住身体,繁茂的紫薇花扑簌簌落了一身。
矮墙后一道影子一闪而过,像只被折枝落花声吓跑的兔子。
系统:“有人跟着。”
时楼:“我知道。”
他拍开落在身上的粉紫小花。
宫墙绵延,他兜兜转转找不到回去的具体路径,只能远远看着瑶华宫屋顶的方向。申时烈日不如午时那么大,可依旧热意逼人,脸上晒伤一般的疼,他在路口呆默半晌,还是敲响了永宁宫的门。
永宁宫住着好几位低位嫔妃,嫔妃们都去赴宴了,留守的宫女不敢大意,忙请他进来先休息,“殿下不要急,还请先喝口水,敷一敷冰,奴婢等会儿就带您回瑶华宫。”
时楼点点头,见两个宫女脚步匆匆,好奇问道:“她们手里端的是什么?”
宫女笑脸一僵,“那些是秀丽殿上当值的,手里端的是七殿下的药。”
“噢,七皇妹今日没去芙蕖宴。”时楼抿了口凉茶,被汗水浸润得湿热的琥珀色眼睛直直地看向那宫女,好像在看她,又好像眼中空无一物,“既然来了,我便去看看七妹吧。”
“七公主病体未愈,若是过了病气给殿下,奴婢万死难辞其咎啊!”
时楼拂开她,温和一笑,“本殿下没那么珍贵,不会要你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