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忱璧想把这混球埋了算了:“你就那么肯定,她若怀孕就是你的吗?”
晏霁之很诚挚:“我会告诉霍灵渠,你侮辱她。”
嬴忱璧一噎,拿酒杯砸他,晏霁之避过,嬴忱璧再没好气瞪他,略过道:“贵妃说,这是给朕预防,你觉得贵妃是何意?”
皇帝当然不信霍贵妃和晏霁之能出事。
晏霁之指指空着的座椅,嬴忱璧真想嫌他,摆摆手让他坐吧。
“章醇郡主的事对贵妃影射太大了吧。”晏霁之考量道:“但贵妃这两天心情不佳,应该还无暇顾及,舒窈今早有进宫,应该是舒窈跟贵妃提的。贵妃或许是想,与其等有风言风语传入陛下和圣人耳中,不如她自己下一剂重剂。”
嬴忱璧阴阳怪气:“清者自清,若无所畏惧,用得着兵行险着吗?”
晏霁之怼:“你不像防贼一样防着我吗?”
嬴忱璧差点又想瞪他,懒得跟这混球计较,饮杯酒,姑且就谈谈章醇:“贵妃说,章醇是因为爱得不能自抑、甘愿飞蛾扑火才会红杏出墙,你怎么看?”
我看你在污蔑霍灵渠,晏霁之反问:“贵妃没骂章醇郡主无耻吗?”
嬴忱璧慢过半拍幽幽看向他,晏霁之了然:“看来的确是你想误导我。”
皇帝拿荔枝砸他:“朕误导你作甚,看看你自己,你有什么资格说别人?”
晏霁之反对:“我怎么就没有资格了,我有对你隐藏我对霍灵渠的心思吗?”
嬴忱璧不以为意:“你敢说,你对贵妃很规矩?”
晏霁之反劝:“你可以理解为她是顶着贵妃的名义给你办事,是我的人。”
嬴忱璧死亡一般凝视他,晏霁之不卑不亢:“我们可以皆大欢喜,只要你放手。”
“然后认作义妹,长念长公主,是吧?”皇帝喷他:“你可真美呢!”
晏霁之识趣地缄默,嬴忱璧再拿荔枝砸他,晏霁之再避,嬴忱璧消消气,继续原话题:“你认为章醇会红杏出墙只是耐不住寂寞吗?”
“臣只是觉得章醇郡主用爱来掩饰,无耻。”晏霁之纠正。
“怎么说?”皇帝问,晏霁之淡淡道:“爱得不能自抑,和离呀。”
嬴忱璧提醒:“章醇和原牧烈是圣旨赐婚。”
晏霁之看皇帝也要有点无耻的倾向了:“昨天不是刚和离么。”
嬴忱璧驳:“霁之,你这话就有点欺负人了,闹成那样,圣人还能不准许他们和离吗?可若只是章醇背着丈夫爱上个野男人,圣人和虢王府,谁能同意?”
“所以我才说无耻啊!”晏霁之冷笑:“她自诩因爱偷人却连和离都不敢,假若她能对原牧烈坦诚,公之于众,坚决要和离,她当然可以说爱,可她却是死瞒着夫家又令她的亲骨肉变成奸生子,只图她一己私欲还要标榜爱,不是无耻是什么?”
嬴忱璧沉默几许,点点头:“朕还是想劝你,早些忘记流光姨娘。”
晏霁之不识相的挑破:“其实你很清楚,贵妃的假设不会发生,你盯我盯得这么紧,你有把握我和霍灵渠闹不出事来,你最多再盯三年,所以才不紧不慢吧。”
嬴忱璧睨他眼,君王的气势渐重,没说话,相当于默认。
晏霁之偏又急转谏言:“一个人总觉得事情尽在掌握,也等同于他害怕风险恐惧未知,只会让强大的人越来越胆怯,陛下其实应该有承担风险的能力和勇气。”
嬴忱璧对此言是认可的:“朕会记着。”
晏霁之借坡下驴:“所以,霍灵渠若是今年有孕了,你怎么办?”
嬴忱璧:“……”皇帝想砸死他:“你可真不嫌会自己打脸。”
“我只是好奇,霍灵渠怎么猜你的?”晏霁之说。
“……”皇帝板脸训斥:“你想窥探什么,不要让朕觉得你不怀好意。”
晏霁之打量他,看得皇帝心里发毛,晏霁之要求:“我可以和霍灵渠谈谈吧?”
“滚!”
晏霁之好意劝:“你又拦不住我不见她。”
“是吗?”嬴忱璧讥讽,晏霁之赞同:“我可以请霍贵妃召见我。”言外之意,你若还想拦着霍灵渠,你就等着霍灵渠闹死你吧,嬴忱璧握握拳头,想拍死他算了,咬牙把贵妃的猜测相告再重重批判,晏霁之没眼色的问:“你觉得她的猜测准吗?”
“废话!”皇帝要怒了。
“你很像心虚。”晏霁之点评,嬴忱璧发飙:“你真皮痒了是吧?”
晏霁之进一步探究:“你是不是说过,对霍灵渠,不听之任之,你还能怎样?”
嬴忱璧眼皮一跳,以能压得城摧山倾的帝王之威警告他:“不要把两件事混为一谈,这是能混为一谈的吗?不要让朕怀疑你真的居心叵测,懂吗?”
晏霁之不怕倒霉的蹦跶:“我想问霍贵妃三个问题,你可以在旁监督。”
嬴忱璧深呼吸,很想把他扔给花圃当肥料。
扛着皇帝的高压来到关雎宫,见到霍贵妃,晏霁之解释来意,霍灵渠看看皇帝看看他,仍然兴味索然,抱着小婴儿应付他俩,皇帝嬴忱璧心里微微舒服点。
“贵妃怎会猜陛下能在你跟进宫前的男人有孕后给你一条生路,你不久前可是还觉得,陛下不在意你的生死。”晏霁之问第一问,霍灵渠给俩字:“直觉。”
嬴忱璧在心里狂踩这混球:可真有脸啊。
晏霁之问第二问:“贵妃用平原大长公主,也是出于直觉?”
霍灵渠答:“就是想到她了嘛。”
晏霁之问第三问:“你没有想过若是她不相信反而会坏了你的计划吗?”
嬴忱璧看他眼,怀疑晏霁之实则是想问贵妃这个问题吧?
霍灵渠酝出丝耐心:“没有,就觉得用她来引出章醇的隐秘,合适。”
晏霁之颔首,告退,霍灵渠抿抿唇,旋即走人,嬴忱璧一噎,只好就此离开。
入夜,昌隆侯收到禀告:四天前,柴家人被押解入京,他沉默片刻,抛开。
霍舒窈被丈夫的知会难以置信住了:“什么,萧灼灼要去福建?”
“灼灼不忍心拒绝嘛。”萧耿烨忍住疲倦尽量往好处想:“人家都跟家里说了,他家里人都盼着呢,就算要断,也让他家里人见上一面,证明他没有说谎。”
“你不怕这一去是虎狼窝啊。”霍舒窈好笑:“朱家是什么良善人家,去了福建,那可是想逃都逃不掉了,倘若朱家就是想把你堂妹诓过去好生米做成熟饭呢。”
萧耿烨不知是接不住话还是答不出,只道:“耿裕和叔叔婶婶都会陪着去的。”
“去什么去?”霍舒窈不耐烦:“至于这样骄纵吗,我就不懂了,你叔叔家是还想给萧灼灼找户好人家呢还是有心想跟朱家结亲啊,要不然至于嘛,就算是个公主,没存点歪心思的人家都要退避三舍了,你可还有个一个娘的亲妹妹没出阁呢。”
霍舒窈告诫:“亲叔叔家这样的家风,你确定影响不到你妹?”
萧耿烨头疼:“可我怎么拦,他们已经决定了,二十五就会南下。”
“你就跟他们说,萧灼灼若是去了朱家,清白就得没了。”霍舒窈直截了当。
“灼灼不信啊,耿裕自信有他们陪同,出不了事。”萧耿烨何尝不糟心。
“你跟他们提过了?”霍舒窈讶异,萧耿烨忍不住地露出烦躁,霍舒窈都想飙脏话了:“你叔叔家这二十年就泡在蜜罐里没见识过人心险恶是吧,我跟你说,萧灼灼若要去,你爹陪着都没用,倘若萧灼灼在朱家出事了,怎么收场?”
“可拦不住啊!”萧耿烨无奈:“伯父家到底也是外人,单就对耿裕,他自信出不了事,哪怕我跟他翻脸都没用,他什么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
霍舒窈宽心道:“你要这么说,那就顺其自然,反正不是我妹子,但我话跟你说前头,你这几个堂弟若是都这么自信,萧家他们这一支将来怕是真要堪忧了。”
萧耿烨疲倦地低头,眼底似比屋外的夜还暗。
夜孜孜不倦走过职责的时间,日出,不擅早起的佟蓁蓁起个大早,卯初就和兄长出门,佟梦姿和兄弟、侄儿侄女们带着祝愿送到城门前,佟图匡也送行了,不过他只送到宅子前,送过他就回屋和往常没两样的待着,静静看着他们回来,有事的又出去。
辰时二刻,佟图匡避过下人走出租赁的宅院,一路低头避着人来到京兆府衙前,站在个不显眼的位置张望,看见晏四,他刚想走过去,晏四给他指指让他去府衙,佟图匡迟疑下,往衙门走去,迈过门槛,一个小吏候着,迎着佟老太爷往里走。
新上任的安西将领们率三千铁骑开赴西北,太极殿前,霍贵妃与霍太后陪着皇帝和太上皇高站,两位至尊表过祝词,老秦王率军奔赴西北,详查早稻的官员南下。
早稻,霍贵妃领首功,她今日才能站在太极殿前,因霍贵妃在,霍太后便也在了。
“放眼天下能陪圣人和陛下站在太极殿前的女人也就两个,皆姓霍,霍家当真煊赫。”昌隆侯从臣子们的队列中站出来褒奖,霍灵渠直视他迎战:“侯爷放心,霍家就是能有十个女人站在太极殿前都比不得当年能陪着肃宗皇帝站在太极殿前的一个男人。”
许多大人被噎下,昌隆侯碰个软钉子,也没恋战,笑着颔首退下。
太极殿前散场,两位至尊离去,昌隆侯接到个禀告,顿时被噎了噎,他都想恭维虢王:你真会膈应人。
虢王府刚刚给虢王世子妃出殡了!
闻讯的人家甚至都愿意相信这不是昌隆侯的意思,这当然不是昌隆侯的意思,但他也少不得要为此事去告罪,还被皇帝微微扎了下:“侯爷是会选亲家的。”
昌隆侯想气定神闲愣是没装出来,赔个笑,告退。
翌日,昌隆侯即离京,纵马飞驰而去。
晏霁之步上城楼目送昌隆侯的身影消失,又在城楼站过会儿,进宫,将昨夜收到的江南巡抚的信呈给皇帝,嬴忱璧拆信,只有两个字:我死。
皇帝把信笺给卿家,晏霁之阅过,说:“柳巡抚能力不错,人也不错。”
洛阳距京畿,日行三四百里大概两天的路程,班家在宫宴后就给班瑛峡送信了,班瑛峡在夏至的午后收到娘家的信,在五月二十三晌午赶到京畿,在娘家没待两刻钟,她点批家丁冲向虢王府,一到虢王府就让小厮叫门,让章醇郡主出来跟她对峙。
围观的人群逐渐增多,原牧蔷拉着她二嫂跑来,班落矜瞥见她,移开眼,又撞见尚好,移过去按按她看热闹的兴奋劲儿,霍舒窈和萧灼灼还有乐邑长公主也都来瞧了瞧。
原牧烈没在,有些看客还真有遗憾,原牧烈若在,才精彩呢。
虢王府大门紧闭,章醇郡主一直没有出现,班瑛峡要的十桶猪粪送来,小厮们再高喊:“请章醇郡主出来,郡主若再不现身,休怪我家姑奶奶往虢王府泼猪粪了。”
看客们险些没成猪肝色,憋笑憋得。
虢王府的大门打开,章醇低眸走出府来,班瑛峡站上前两步,问她:“郡主两个孩儿的父亲是不是我相公梅浮雪?你们两个暗中偷情已至少八年,是也不是?”
章醇不语,任班瑛峡怎么问,她都一字不发。
班瑛峡警告:“你若想用沉默搪塞我,我可就要当你默认了。”
章醇郡主依然垂眸不语。
“好!”
班瑛峡冷笑声上前抓住章醇的头发就暴打,看客们:“……!!”太没预兆了吧。
乐邑转过脸不看,章醇哪会打架呀,被打后连还手都不会的。
霍舒窈心说,难怪班家当年会是丞相的侄女入宫侍奉圣人。
猛地,霍舒窈狂拽乐邑,乐邑看她眼转过头去,倒吸口气,原牧蔷都惊着了,班瑛峡把章醇打得半死不活后又把章醇的衣裳扒下来,把人扔去粪堆里了。
观众们全懵住,萧灼灼被呆滞几息时间后别过脸,班落矜也难直视。
隐在府门后的虢王抓狂,昌隆侯怎么偏偏是昨天走了,只差一天啊!
虢王妃心在滴血,她的女儿,捧在手心里的女儿啊,班家,欺人太甚!
梅浮雪急匆匆赶来,见此情景,肺管都要被戳破了:“瑛峡,你,你,你何必,”
“你来得正好!”班瑛峡满目凶光,阴沉沉道:“我要跟你和离!”
梅浮雪不可思议:“你说什么?”
看客们都要怀疑自己听错了,没多久,这场热闹传得城中沸腾了。
京郊还平静着,晏霁之上午跟衙门告假半天,去城外,向师傅借个厨房。
“我明早要南下办差,来给您做只烤鸭,也给她送一只。”
“人家都是贵妃了,你还想着干啥呀?”张神医无奈。
“师傅,我只是给她送只烤鸭。”晏霁之说。
“啊呀算了算了,”张神医摆摆手:“老头我去捡柴火。”
晏霁之的烤鸭做好,一只留给师傅,一只装入食盒,送往皇宫。
没有意外的,晏霁之没能去见霍灵渠,被皇帝传过去:“晏卿怎会想给贵妃送烤鸭?”
“这烤鸭味儿不错。”晏霁之温和笑。
皇帝嬴忱璧似笑非笑,让宫人拿只新食盒来,将晏霁之送来的烤鸭装入,再让宫人把他这只食盒敲碎检查,没查出花样来,皇帝把烤鸭带去关雎宫给贵妃。
霍灵渠当着皇帝的面把烤鸭慢慢吃了,赶道:“你不放心,把鸭骨收走吧。”
“贵妃难道相信晏霁之是单纯送只烤鸭给你吗?”皇帝真没法相信。
“信啊,他在书房里都不用膳的,他那么讲究的人怎么可能会在食盒里藏东西,何况,他又不是不能来关雎宫,我又不是不能请他来关雎宫,犯得着嘛。”霍灵渠站起来告退,心中微涩,能让晏霁之送来的烤鸭必是他自己烹制,她知道。
嬴忱璧注视片刻吃剩下的鸭骨,叹气想,可能就是这烤鸭味儿不错吧。
皇宫外因班家和章醇郡主之事沸腾着,宫里这事没掀起什么水花,萧灼灼倒是有关注,在晏霁之下衙回英王府后跟去打探,没打探出来,改问:“你明天要出京办差啊?”
晏霁之没理会,萧灼灼也不气馁:“玉藏珠估计快进京了,她丈夫十天前就到了,她月底肯定能到的,你都不见她一面再走吗,你把给他们两家的好处断了,她肯定会要来找你,你这趟出京办差少说得个把月吧,你忍心让她等那么久吗?”
“我还要去福建祝寿。”晏霁之没再略过,萧灼灼有点夸张:“下福建?”
被对面的瘟神注视眼后,她干笑:“你去给谁祝寿,不会是朱家太夫人吧?”
晏霁之肯定,萧灼灼怎么看都觉得他不怀好意啊:“听说,柴家人被抓了,以你们家跟朱家的关系,你不会是想去把那老夫人气死吧?”
晏霁之逐客,萧灼灼拦道:“等等等等,我也要下福建。”
“你家里同意?”晏霁之讶异。
“当然!”萧灼灼昂昂首,神采飞扬:“我爹娘和二哥都陪我去。”
“那么,”晏霁之沉吟道:“愿你们家能担起自己犯的苦果,而不是怨天尤人。”
“什么啊?”萧灼灼奇怪。
晏霁之淡淡道:“一万两,我的建议费。”
萧灼灼干净利落地走人。
晏霁之望向窗外,夕阳红得像掺进橘黄的热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