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章麓身形小,步伐灵活,在被带得失去重心的同时松开了手,一个伏地以蛮子为圆心转了半圈,抵达对方的后背,慕容九从树上落下,对准蛮子的肩膀踩下将人压垮在地,然后拔出小腿上的匕首狠狠插进了蛮子的后心。
‘咔嚓’这是脊椎骨断裂的声音,蛮子几乎没有理解到自己为什么会感觉到特别的痛,就轰隆一声倒在了地上。
泥水溅进了他的眼白,也没能让他闭上那盛满震惊的双眼。
马景川从地上爬起来,后背的伤口一抽一抽的疼着,他走到树边捡起自己的刀,上面还卡着蛮子的刀。他用力拔了两下,才将两柄刀分开,而蛮子手中的那柄长刀上,只有一点点豁口。
“这刀好利!”他不由赞叹道。
“我说,你能不能帮我把匕首抽出来,好像卡在他骨头缝里了。”慕容九一脚踩在蛮子的背上,一脚踩在泥里,双手握住匕首柄使了吃奶的力气都没能将匕首拔出来。
马景川丢掉自己的刀,左手拎着蛮子的刀走了过来,弯腰握住慕容九的匕首,猛得一用力,那匕首便松动了一下,然后被轻松拔出。
“还好还好,没坏没坏!”慕容九宝贝的将上面的血迹擦干净,然后收入鞘中,“还得是你们这种扛枪的力大无穷。”
马景川没有说话,刚刚在他俯身的一瞬间,她看见章麓的手在滴血。
“姑娘!”晴野和晴放解决了押运队的其他人跑了回来,晴野的手中还拎着一个皮肤黝黑的男人。
章麓转过身看向她们,然后伸出自己的手。
晴放当即就瞪大了双眼,她赶忙拿出水囊为章麓清洗,然后打开腰间的皮包取出纱布为她包好伤口。
章麓看向被晴野丢在泥上的男人,问道:“他是谁?”
“他说他是兰西县的村民,但我瞧着他刚刚跟那群土匪一道跑的,也不知道这话是真是假。”晴野道。
“是真的!我真的是兰西县的村民!”王智急忙道,“我是被他们抓到这里来的,我根他们根本不是一伙的!”
章麓摊开包好的手掌,虎口处是撕裂般地疼痛,她没有说话,只是这样垂眸看着,看到手掌麻木再也感觉不到任何疼痛。
“你是在哪儿被抓的?”章麓问。
王智指着西北的方向:“就那边的铁矿山!我就是路过采药,就被他们给抓了!”
章麓轻轻笑了起来:“你不是药农,要么说实话,要么死。”
王智一惊,趴伏在地连连磕头:“英雄!大侠!我真的就是个普通老百姓,上个山就被他们给抓了啊!我还有老爹要养,我不能死在这儿!求求各位好汉饶了小的吧!求求了!”
“他不是土匪。”清润的嗓音从旁侧斜入而来。章麓转过头看向右前方,王临之被慕容九扶着从林中走了过来,他的脸色还有些白,走路都带着虚浮:“他一路都被那群土匪欺负,身上穿的是平原君特有的桑衣,脖颈以上都是黑的,小臂内侧有生茧,掌心及五只皆有厚重老茧,一看就是个常年务农的人。最重要的是,他认得这群人。”
所有人的视线瞬间聚焦在王智的身上,他忍不住后退,想要将自己缩在树根的阴影处,藏起来。
“我不认识!我真的不认识!”
章麓眉间一动,走到蛮子的尸体旁将其上衣扒了下来,一个熟悉的鹰头纹身赫然映入眼帘。她猛得转过身走到王智身旁,将人拎了起来,质问道:“你认识白鹰?”
“我不认识!我真的不认识!”王智挣扎着想跑,章麓本就受了伤,被这么一挣扎瞬间疼得撒开了手。
晴野眼疾手快一把扫倒王智,将人压在了泥土上。
“说!”晴野别着王智的手臂,狠狠的向另一侧压去。
“别别!我说!我说!”王智疼得脸色通红,他发觉压着自己的女子身手与父亲一样,甚至更加狠厉。
他记得父亲说过,这是军中特有的擒拿法,除了在斥候营待过的,就没人会,就算外人偷学,也只能学其表象,学不到他的精髓。
王智心中疑惑,难不成这群人跟父亲一样在那支军队中当过兵?可他们收女兵吗?
走神之时,手臂的力道又加重了几分,疼得他龇牙咧嘴,连忙道:“白鹰是德州女子与吐谷浑人生下的孩子!他们挑选强壮的送往德州,这些人被专门培养起来,用来对付西北的墨云骑!”
章麓蹲在王智身侧,低声问:“你怎么知道?”
“我爹以前在是北宁关守备军的小旗,见过白鹰,这些都是他告诉我的!他还告诫我,如果见到身上纹有鹰头的人,一定不要忤逆对方,保命为上!”
林中寂静了半晌,有松鼠窸窸窣窣的从枝丫间穿行而过,太阳已经完全升了起来,章麓站起身,面对着阳光,双瞳被照应成璀璨的金色,比在古马坑时更显锋锐。
“打开车上的箱笼。”
晴野照做,将其中最大的一个箱笼砸开,露出里面古朴的长刀。她拿出一柄拔了出来,令人生寒的银白色倒影出她讶异的眉眼。
章麓从腰间拔出自己一直随身携带的匕首,道:“砍它。”
晴野站在原地,小心的问:“砍您这柄匕首?这可是百炼钢。”
“砍!”
既是主子下令,晴野自然不能违逆,她高举起长刀,用尽力气狠狠劈了下去。只听得‘哐当’一声,匕首断裂成了两半,而章麓只感受到了一瞬间的沉重,余下的只有胆寒与颤栗。
落在地上的半截断匕迎着朝阳熠熠生辉,马景川只感觉自己头皮一阵发麻,他感觉正在被慕容九清洗的后背伤口正一阵阵的刺痛着:“德州什么时候有这般精悍的炼铁技术了?”
王临之走了过来,捡起地上的断匕,反复查看着。他深知其中不妙,德州在培养一支队伍,一支能重创墨云骑的队伍。一旦这支队伍行成了规模,原本所向披靡的墨云骑顷刻间便会化为乌有。驻扎鄯州的铁骑一半脱身于墨云骑,如果墨云骑都扛不住,鄯州铁骑呢?
原本与吐谷浑势均力敌,双方小摩擦不断,大摩擦偶尔发生,一直维持着微妙的平衡。如果有人出来打破这种平衡,把鄯州铁骑连同墨云骑一柄抹去,别说鄯州,河西走廊的长城都挡不住吐谷浑的冲锋。
届时,河西危矣,长安危矣。
章麓丢掉手中的匕首,沉声道:“小王爷,你带着二公子和这个人去平原郡,把一切如实告知他。”
“你呢?”
章麓看向西北的方向:“我要去铁矿山。崔环没本事干出这样的事,我要去看看这德州究竟是谁的后花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