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暗的眸子一如往常静默地望住了自己,许岌只觉得那视线是把闪着寒光的手术刀,划开了自己的表皮探入身体。
刀尖轻轻抵在正在搏动的心脏上,下一秒就会顺着血流方向剖开这个鲜活的脏器。
“……”
别……为时已晚。
这一次在近乎清醒的情况下接受了所有,甚至有一些时刻,许岌能感受到那强烈的渴望——在试图越过一直以来没闯入的最后一道界限。
终究还是没有。他还是放过了自己。
这种感觉太过可怕。许岌瘫软在他身上不住喘息,简直是从鬼门关走了一遭。
他起身将自己圈在怀中,不住地吻着,轻柔又强势,那股冰冷的信息素仍然让许岌抗拒。
“我爱你。”
月色下墨色的眸子平静得犹如一池深不可见底的湖水。
“我永远爱你。”
许岌抬眸看着他。
他刚才,包括现在,都是一种相当冷静的神情。普通人示爱时不会是这种表情。
许岌忽然意识到,他是在起誓。他在一字一句地立下誓言。
指尖不由自主轻微地发颤。该怎么回答?如实回答是死,说谎以后被发现也是死。
为什么会陷入这种境地……许岌仍然沉默不语,江凛时也以能和他的沉默相媲美的耐心等候他的回应。
我不爱你。现在不会,以后也不会。
这样说了之后会如何?许岌能轻易预想出他泛红的眼睛,暴怒又尽力克制中有些扭曲的面容,接着立刻被按在他身下重又凌迟一遍。
“再给我点时间。”
闻言他的眉头微蹙,瞬间压了一层阴郁在眉间,平静的面容沉下来,欲言又止。
直视他多一秒,心底的压力就多累积一分,许岌垂眸,视线落在他光洁的锁骨上。
“给我一个期限。”
许岌无言……他可能没有和人相处过,又或许他习惯高高在上,没有意识到人的感情不是代码,不是编写一个名为情绪的程序就能运行。
内心叹了口气,许岌抬头,手环住他的脖颈,轻轻吻住了他。
江凛时难以置信般呆怔了一瞬,很快更加用力揽住自己倾身回吻。
这个吻相当漫长,两人交融的唇分开,他脸色稍霁,望着许岌片刻道:“我会等你的。”
这时应该微笑着回应,说好。然而什么表情都挤不出来,靠在他肩膀,脑海里太多思绪,反而什么都思考不了。
心破开了一个洞,风裹挟着残败的落叶枯枝直往里灌。空落落的。
闭上眼居然沉沉睡了过去。
细细密密的疼从血管中析出,身体感知到迟来的痛感,他才迟钝着从梦中转醒。
那管针剂不仅能让人保持意识,还有镇痛效果……甚至可能有催情的成分。
江凛时不在房间。信息素的影响还没褪去,内脏摇摇欲坠,胃里翻江倒海。
跌跌撞撞下了床,扶着墙走进卫生间吐了一回才好受一些。
洗漱完重新坐下,头痛又发作了。这里没有止痛药,要下楼去取。
一边下楼一边想着褚韶的话。说是计划,要完成到什么程度褚韶并没有说,难道真的需要自己完全取得江凛时信任他才能下手?
其实根本就是无稽之谈。他的计划是假的,而自己也明白,太痛苦,太想逃避,所以答应了。
快要溺死的人就算给一根稻草也会忙不迭地紧紧抓住。
撑着身体走下楼,褚韶就站在大厅,正和陈见云谈论着什么,笑容频现。
看到许岌,他笑道:“好久不见。”
好久?许岌迷糊了一瞬,下意识看了一下时间,距离上次对话不到24小时。
不过这短短一天确实无比漫长。
“你没事吧?”一旁的陈见云忽然开口。
现在自己应该脸色发白,许岌摇一摇头:“头痛而已。”
在包里翻找了一会,拿出药片,倒了一杯温开水送服。
吃药只起到一个安慰剂的作用,而现在连这些微的效果都没有了。
没有心情理会二人,许岌又转进安予房间。
小女孩正在画着涂鸦,望见许岌,甜甜喊了一声“爸爸”。
要不然怎么说女儿是小天使呢,许岌顿时感觉痛感去了五分,笑着应了一声,走近看她在画什么。
这次她画的是这座庄园的景色。有一大一小两个人在天上飞。
“爸爸,你看我画了翅膀,我们可以直接飞回家里了。”
那翅膀由扭曲的线条构成,朴实无华,一个扑棱感觉能掀起一阵龙卷风。
许岌笑了起来。这幅画就取名为《折翼天使》好了。
以后带回去,裱起来挂在墙上吧。
如果能回去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