伶月撕巴手中的菜叶,气鼓鼓道:“姑娘,汤药还送吗?连着好几日被拦在宫门。不过是送个汤药,塞钱给他们还不许进,宫里的人真冷血!”
云漉正挑拣药材,笑道:“是啊,就该要个热心肠的管事姑姑教导他们!比如伶月姑姑,今日还送不送呢?”
伶月悄悄放下菜叶,蹑手蹑脚来到云漉身后,凑近耳边小声道:“姑娘这时候打趣我,怕是忘了下个月便要成亲了。我看到时候,霍大人怎么治姑娘呢!”
云漉转身给伶月额上吃了个栗子,挑眉回道:“伶姑姑,还不去做饭,想饿死本宫么?”
伶月朝她忸捏福身,“嗻,奴婢这就去。”
伶月学宫里内侍的姿态碎步进庖屋,滑稽的步履掀起尘土,诙谐极了。
云漉扶案笑弯了腰,笑累了放下竹筥靠在石案,缓缓抬头,望向灰蒙蒙天空。
唇角压平。
“不知兄长如何了?会不会触怒龙颜。哥哥的性子是硬了些,她相信哥哥是真心为民并无私利,还望苍天有好生之德,保佑哥哥身全,哪怕,哪怕违背爹爹临终前的遗愿,这官不当也罢。”
还有,霍擎北你可还好?
云漉自嘲笑笑。
她多虑了,以霍擎北深不可测的心计,玩弄朝臣尽在掌间。为达目的,任谁都是其他的棋子,他还用她担心么。
下月初八,便是聘帖上成亲的日子。
云漉一直想跟霍擎北好好谈一次。她还不想成亲,她放心不下兄长,她若不在,兄长便没了后顾之忧,不能让他走上以死明鉴之路。
鸟群飞过,
思绪万千。
——
鸟群飞落在金黄梁砖上,停成一排,有的扑扇羽翅,有的互啄嬉戏,给这座高耸巍峨的宫殿增添戏谑。
宦官碎步跑进宫殿。
“圣上,边境来报。”
扶额的北熙帝眼前一亮。
“快快呈上来!”
大殿内吵了三天,眼见清思令时间快到了,仍没有结果,心里急的万千蚂蚁爬过般难受,清思令是他亲口下的,国运有损,他如何对万千子民交代。
千秋伟业自然心动,西项内乱时机难逢,错过了还不知要等多少年。
可他迟迟无法下决心。
慕颐的故事北熙帝不疑,敢用假故事欺君,慕颐还不敢。迷惑的是慕颐怎么在此时说出瞒了一生的秘密,他究竟是何居心,北熙帝实难摸准。
于国力,此时亦不是最佳打仗时机。一旦开战,势必抱着灭西项的决心。不然,劳民伤财,南方才消停数年,恐趁乱之时,南蛮卷土重来。
不战派说的也有道理,北熙没有孤注一掷的勇气。
灭国、伟业就在他一念之间。
朝堂吵闹的声音如乱麻只会把事情搅动得浑浊不堪,听见边境来报,北熙帝疲惫沧桑的眼睛瞬间明亮,阳光冲破乌云照。
与其在这争论不休,不如听从真实边境状况。
剑拔弩张的两派噤声,大殿逐渐沉静下来。他们齐唰唰望向北熙帝,屏住呼吸,试图从他看信的微妙表情中捕捉到些什么。
整整五页信笺,北熙帝仔仔细细看完,神色渐缓。
大臣们却面色变幻,文臣们放下心来,武臣变得异常紧张,生怕圣上心软,错失进攻西项的大好时机。
“圣上,还有一封霍楶将军的私信。”
北熙帝接过信,一目十行,忍不住鼻哼一声。
北熙帝折起信递与林德元,随后说道:“帛格昊以太后寿宴为名召回帛格烈和帛宁元,如今将他们软禁城中。他们还未撕破脸,贸然进军,必使他们齐心,此事暂且放下。有关帛格鳍之事,若朕听见一句议论,格杀勿论。这几日你们辛苦了,休养一日,后日上朝再议新政。”
“皇上!”
仍有武将不甘心,被同僚捂嘴拉下去。
北熙帝视而不见。
众臣齐齐看向慕颐,慕颐站着不动,面色沉静。他都不再坚持出兵了,大局已定...
不战派瞧出北熙帝决心不进军,赶忙跪下大喊:“臣遵旨。”
战派见大势已去,心不甘情不愿地稀稀拉拉着下跪。
北熙帝离开朝堂,文臣们赶紧起身走出大殿。
几日不归家,在宫里只是简单洗漱,就睡在大殿上,身子骨早受不住了。他们无比想念自己温暖窝心的家里,此时只想赶紧回家!
诸多倦容的步伐不免加快了。
“英国公请留步。”
英国公转头看见林德元作出恭请的手势。
“我?”
“是。”
英国公心里疑惑,北熙帝能找他何事?
朝殿外走去的霍擎北听见林德元带走英国公,唇角微抿,他这个兄长还真会找时机。
身板挺正,凛若冰霜的云辀从他身边经过,霍擎北眸色暗暗,这家伙一反常态。
朝堂上吵翻了天,他竟一言不发。
为他做的局,在他身上失算了。
霍擎北连在他身上失算两次!!
争吵时,他转头轻扫,云辀几个属下立即会意,拱火让云辀表态,他一句尚未想明就敷衍过去了。
就因为他是云辀,云漉的兄长,霍擎北对他无计可施。
“云辀,你站住!”
——
云漉和伶月来到宫门时,宫道宽敞,并无马车。
“姑娘,外面寒,我下去等着罢。”
伶月抱紧食盒刚起身,被云漉拉住。伶月拗不过她,一同下了马车。
宫门有护卫把守,云漉拜托过护卫,他们冷面铁心,一言不发。她们只好作罢。
眼巴巴看着宫里有没有宫人经过。
一刻钟过去,寒风凛冽,云漉丝丝冷颤。
“姑娘,你上马车躲躲。”
今日奇怪得很,怎么这个时辰还没看见内侍端菜的身影。
“不用,我觉得,哥哥很快出来了。”
“为...”
蓦地,身后传来轰轰阗阗的马车声。
云漉和伶月转身瞧,许多马车蜂拥而来,一个比一个快。
车夫快马加鞭,马头上下交错,舆距甚小,都快撞上了。
她们还来不及叫喊自家车夫,自家马车便被最先挤进前头的车夫赶到后面去了。一步退,步步退,被逼得看不见车影。
“喂!我们先到的,凭什么被他们赶走!太欺负人了!”伶月将食盒塞进云漉怀里,冲进舆群与车夫争论。
“伶月,别去了,会被马伤到!”
云漉担心地望向伶月骂骂咧咧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