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伊娜按下羞耻,缓缓地道:“不管是举手之劳,还是舍生忘死的英雄之举,我对将军一片真心。”
谢执玉微笑,拿起案上香盘内的菩提珠,微笑:“怕是要让姑娘痴心错付了,我乃是修行之人,心已许佛。”
阿伊娜愕然,脑瓜子转得飞快,本就涂抹过胭脂的脸涨得更加红。安塞部落崇尚佛教,僧人地位崇高,修行佛学的人也被族人视为圣洁的存在,享有极高的尊敬。
她娇艳欲滴的面颊上渐渐地失了颜色,脸上浮起一抹失望,低头双手合十像模像样行了个佛礼,便转身匆匆离开毡房。
越岁宁还在纠结是否要去迎冬那里,胡女一阵风似的吹出来。她似没料到毡房外有人,也愣了下,短暂停驻脚步,捂着脸跑远了。
越岁宁看着她的背影,心想谢执玉真是不解风情,她白日里见过这胡姬,她生得极美,皮肤白如冷瓷,高鼻梁,深眼窝,唇如点朱,眉似翠羽,颜瞬如花,容貌惊人。
片刻之后,屋里的人道:“外面的冷风很好吹吗?还不进来。”
意识到他说的是自己,越岁宁愣了下,顿觉有几分撞破他人好事的歉然,挪进屋中,清了清嗓子干笑道:“我也刚回来,那个女子是谁?为何从你毡房里出去?”
“嗯。”谢执玉眼睛也没抬,只翻了一页书,语气平淡,不疾不徐提醒她,“你今天的字还没写。”
“哦……”越岁宁慢悠悠地挪到谢执玉身边,磨磨蹭蹭地铺开纸笔,写了几个字,眼前便浮现越显那比春日百花闹枝头还热闹的后宫,他好似离了女人便不能活。
可谢执玉呢?朗如清风,皎如明月,有谪仙神祇般的清冷高贵。
一路行来,他似乎并无这种想法,甚至身边连个侍女也没有。
这般琼枝玉树的人,会是什么样的女子才能走进他的心里?
“在想什么?”身侧的谢执玉问道。
越岁宁回神,正了正腰背,纠正已经摆偏了的笔尖。
“阿伊娜娇美如花,你为何撒谎赶走她?”
谢执玉斜睇她一眼,忽笑了:“不是刚回来?”
越岁宁脸上浮起薄红,解释道:“恰好听到你撒谎罢了。”
谢执玉低头看了眼她端正写字的姿态,也不拆穿她。
他想起云章说越显在京城时颇为荒唐,尚未册封太子妃,便已姬妾成群,终日眠花宿柳,习性放荡。
相识以来,却发觉她跟传言中荒诞的南国太子判若两人。他随行只带了一个生死相随的侍妾,安置在使臣队伍中,他偶尔去见她,两人短暂地见一面,并不沉溺痴缠。
今日亦是如此,他酉时去侍妾毡房,戌时便回来了。
此前,他看到好几次越显和侍妾漫步,两人动作亲昵,携手相伴,他眉宇澄澈坦荡,并无放诞□□之色,举止有礼,并无越矩之举。
谢执玉心下了然:越显作为秦帝的儿子,他的太子,自然有他的生存之道。秦帝正年富力强,很难全心信任能干的儿子。秦帝那般残暴不堪,如果太子越显高洁、贤明,深得民心,他会如何看待他?
那一刻,谢执玉心中掠过一丝淡淡的叹息。
幸好越显没有被他彻底带偏,他放下手中书,看着越岁宁:“万象流转,红粉骷髅,如梦幻泡影。再美的容颜终有枯萎的一日,她娇美如花与我何干?”
越岁宁仰起头,烛光落在她的眼睫上,拖拽出长长的暗影:“她长得这般美,你不喜欢她吗?”
“她生得美,我便应喜欢她?”谢执玉声音低哑,“比起容貌,我更希望她是能与我心意相通,执手同道之人。”
“若她与我两情相悦,心意相通,即便她丑如猪猡,恶如鬼魅,在我心中,依旧贵重无双。”
越岁宁缩了缩脖子,小声地说:“以后你册立个心意相通的太子妃,也不妨碍你纳美貌姬妾。”
越显喜欢美人,各式各样的美人。他便打算册封个端庄淑雅的大家闺秀做太子妃,为他掌持中馈,再纳娶美艳的侧妃侍妾红袖添香,饱享齐人之福。
谢执玉伸出手,揉了揉她那一头尚且湿润的头发:“此生能得心意相通之人已是上天眷顾,自要珍之重之,又怎能朝三暮四令她彷徨悲伤。”
越岁宁怔怔地看着他,有些懵懂。
帝王之爱,如同日月之光,披照众生,又怎叫朝三暮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