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珩放开了她。
言蓁站在原地,等黎瑛过来搀扶她。
周珩目光短暂的落在言汜身上,然后他轻笑,看着言汜默默收回视线背对着他们走进屋内深处。
言蓁没想到言汜会在家里,不过她片刻就觉得自己忘了,周珩和言汜早年便认识,具他自己说是朋友,既然是朋友,不用她这层关系,来江家做客倒也没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
言汜坐在沙发那里,优雅又正经,依旧对什么都漠不关心的凉薄姿态,他的世界仿佛谁都进不去。言蓁想,要是有一天她找了男朋友带回家,她的伴侣一定会被言汜弄的紧张不已,说话结结巴巴,始终坐立不安。
而言汜,只是如平时那般从容不迫,不动声色,矜贵淡漠又高高在上地坐着,姿态犹如神祗,就能叫人失了分寸。
哪怕是看着妹妹,他喜欢的女人带回了讨厌的妹夫也能无动于衷。
可恶的、阴森的、善于伪装的狐狸。
带着残忍和冷漠的骗子。
或许是言蓁的视线太若无旁人,言汜朝她看过来一眼。
言蓁略微幽怨的目光就那么暴露在空气里,就那么暴露在他的视野中,她兀自挣扎着收回却为时已晚,郁闷地偏过头。
她看着笑容可掬面在同江家玧说话的周珩,忽然问道,“周珩,你什么时候回柏林?”
于是大家都看向她。
“这个事我私下和你商量。”周珩这样说,惹来母亲难以形容的一笑。
周珩简直化身优质适嫁男青年,挑不出错处的聊天,交谈,输出观点,懂得展示自己,也懂得不露声色还不失风度的恭维别人。
言蓁不知道他要干什么。
言汜在晚餐开始之前起身离开,他说有工作,不会回来吃晚餐,他还和周珩告了别,还客气地让他留宿。
他走到门口,才想起来似的,转过身,直直朝言蓁望过来。言蓁把诧异按耐下去,冷静地回视他,听见他说,“蓁蓁,出来,我有话对你说。”
言蓁讨厌死他这副班主任使唤学生的口气了。
但是这还是他今天和她说的第一句话,言蓁还是没骨气的杵着拐杖跟在屁股后面出去了。
等到她慢吞吞地出门,言汜已经在车上坐着了。
这人怎么这么不绅士,她以前怎么没发现。她以蜗速移过去,打开门艰难地坐上去,把拐杖往地上一扔。冷淡看着前方,“说吧,什么事?”
言汜没出声,反而发动了车子,把车开走了。
言蓁不知道他这是要做什么,忍不住朝他不满,“周珩还在家里,我不想出门。”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想用另一个男人刺激他。或许是满足她看言汜破防时的猎奇心态吧。
可惜她失望了,言汜只给了她一记轻飘飘的眼神,依旧没出声。
言蓁觉得自己的所有反应在他眼里都是无关痛痒的,她的感受他不回应也不在乎,不悦地转过脸,“停车,我要下车。”
她没想到,车真的停下了。
她意外地看了他一眼,开门下车。
该死的,她的拐杖被她扔在家门口。
她收回往地面上放的脚,双臂环胸,冷着脸坐回来,毫不客气地颐指气使,“把我送回去。”
她没有等来男人的回应,等来的只有他开门下车的声音。她奇怪地用目光追随着他的身影,他绕车头走过,最后踏上了台阶,进了店门消失不见。
言蓁抬头看门头,她们社区里的药店。
几分钟后,言汜提着塑料袋走出来,回到车上。
言蓁坐在车上垂着眉眼,似乎在出神。
他拿出药膏,执起她的细白的手腕放到他腿上,褪去她缠着的白布的食指,言蓁怔了怔,按下了拿回自己手指的想法。
偶尔露出温柔的言汜,作为妹妹的她在期待,没有办法替被他喜欢的人这个角色而拒绝。
言汜看着她,目光平静,薄唇缓缓开启,有些无奈,“为什么总是受伤,你能照顾好自己吗?”
照顾不好啊,所以总是受伤。
小时候很多次,她受伤了因为委屈或者因为疼痛埋在他肩膀上哭,他就温声细语地安慰她,然后哄她吃一粒糖果。
现在……他的关心则带着一种,她为什么不能自己照顾自己呢,因为她的不能独立向,他不能安心地远离她了的感觉。
言汜给她上完药,用干净的纱布包好,正在打着结,言蓁看着眼神如迷雾,缭绕出复杂模糊的颜色,语调喃呢,“你为什么有时候又要关心我呢,好矛盾不是吗?”
他收好药膏和纱布,将袋子系好扔在她怀里,自动略过她那句话,“我送你回去。”
没人再开口了,沉默包裹着两人。
送她回到江家门口,他替她打开车门,捡起拐杖放进她手里,这人清冷淡然的男人,嘴角似乎含了两分笑,但眸底却无丝毫的笑意,“好好照顾自己,也好好照顾你的客人。”
言汜离开之后,言蓁看了眼手中的药袋子,她的哥哥是个演戏高手,她窥探不出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而她也变得像是一个在岸边钓鱼的猫,无时无刻紧盯着水里的鱼儿,像是看一出戏。
她笑了,自己似乎忘了自己说过的话,忘掉那个夜晚的记忆。可是那些记忆很难被删除,还会在她脑子里心房里生根发芽,让她看到言汜的无时无刻,都在忍不住好奇窥探他的心事。潘多拉魔盒一旦打开,再也回不到过去了不是吗?
有脚步声响起,男人在她身前站定。
言蓁看向他。
周珩视线扫过她手中的袋子,“他带你去哪了?”
言蓁轻描淡写道:“我不是站在原地吗?”
他微微拧起眉,“是吗,看来你说谎的功力见长。”
言蓁朝门口走去,行动迟缓,周珩跟她并肩在考虑要不要搀扶她时,听到言蓁缓缓开口,“周珩,你这次来只是单纯看望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