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志兴自然知道他说的是谁。
“万大人能够这般想,便是最好了,老夫见证了您一路走来的不易,只求您能保重自己,老夫便放心了。”
他刚刚准备出去,庄炎却神色肃穆地进来,这肃穆之中还带一丝紧张,他的眉头紧紧皱起,和他父亲庄志兴差点撞了个满怀。
不同于小儿子庄阳的活泼,大儿子庄炎一向是个沉静的性子,是什么事让他如此慌张呢?
肯定是大事。
庄志兴不想打扰他们,便赶快关上了门。
“万大人,查到了,魏福忠这些时日攀上了齐王那条线,二人来往密切,看来是想帮助齐王谋夺储君之位啊。”
齐王的封地在山西太原府,他是先皇兄弟的儿子,一个旁支王爷,没想到,魏福忠会将主意打到他的身上。
“天下皆知,陛下宠爱姑母一人,可是姑母在早年滑胎后,便没有再生孩子了,魏福忠一定是看到了这点,所以想急着为自己谋求后路,殊不知这到底是后路,还是一条绝路呢。”
万灵安的声音很清淡,其实齐王对魏福忠来说是一个很好的人选,他性格软弱,母族又不强盛,在朝中更无根基,若他能当皇帝,能够依靠的也只有魏福忠一人罢了,那他又可以光明正大地当他的九千九百岁了。
“大人,之前您说魏福忠已经找到了黎正,这些天的布局,黎正是不是也参与了?”
万灵安眉头一挑,“那是必然的,有了这位助力,魏福忠怎会将他束之高阁呢?”
“这些阉人,简直是沆瀣一气!亏黎正与您小时候还有交情,难道他都忘到九霄云外去了吗,居然助纣为虐!”庄炎气不过,又想起黎正以前与万灵安有旧,不禁闭了嘴,没有再说下去。
“皇权若想对权力进行垄断的追求,就会诞生宦官专权这一弊端,与其说是宦官专权,不如说他们是皇权的附属品,皇帝需要有自己的小内朝,来对抗外朝的臣子,从而实现权力的统治,可是如今魏福忠野心越来越大,不光想把控朝政,还想废立皇帝,这种情况在晚唐也许比较多见,可在大明,却还从来没发生过。原来魏福忠,他是想做大明第一宦官啊。”
“可是在庄炎看来,宦官都是些不阴不阳的东西,陛下何至于如此信任他们?”
“在你眼中,宦官可能不正常,可是陛下从小长于深宫,身边不是宦官就是宫女,在他的眼中,宦官是再正常不过的存在了,而且魏福忠与陛下朝夕相处,几乎是看着他长大的,他最能体会陛下的心思。不止如此,魏福忠正是因为不能生儿育女,所以当不了皇帝,陛下才会更信任他,这也是他的优势。”
“大人看问题如此透彻,庄炎佩服。”
万灵安目光清明,放下书,道:“只是有一点我有些疑惑。”
“嗯?”
“陛下尚且年轻,我姑母也并非过了可生育的年纪,为何魏福忠那么肯定,陛下不会有自己的孩子呢?”
“万大人,您的意思是……”
“在陛下眼里,什么贪污受贿、结党营私,都不是大事,唯有一点,就是魏福忠必须对他忠心,若他不忠心,也就没有留下来的必要了。如果这位东厂厂公真的那么大胆,敢对陛下未来的龙嗣不利,那他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万灵安的眼中染上一丝杀气,手指不自觉地收拢。
庄炎恭敬地点头:“是,我会朝这个方向深挖下去,若明贵妃不孕真与魏福忠有关,便能顺势踩倒他,让他永无翻身之日。”
“甚好,下去吧。”
庄炎刚想出门,万灵安却看了看窗外,此时明月初升,已是晚上了。
“等等,这件事先别让其他人知道,若泄露了消息,恐怕魏福忠会像疯狗一样咬上来,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将我们撕碎。”
“庄炎知道了。”
万灵安抿了一口茶,状似无意道:“景大人还在忙么?”
他没有忘记她走之前跟他说的话。
“景大人和她的手下往藏经阁的方向去了,应该是查案忘记了时间。”
“手下?你是说阿呆吧。”万灵安又问庄炎:“你知道他的真名是什么吗?”
“不知,只听见景大人一直叫他‘阿呆’,看他呆头呆脑的样子,这个名字倒也适合他。”见万灵安神色有异,庄炎不禁说:“大人觉得他有问题?不会吧,看起来呆呆的,实在是不起眼。”
“总觉得有种熟悉的感觉,又说不上来,也许是我多想了吧。”万灵安起身,见窗外下起了小雨,便拿了把伞。
“天色不早了,万大人是要去哪里?”
“既然她没有时间过来见我,那只有我去接她了吧,秋雨寒凉,总不能叫她淋雨了。”万灵安神色难得地增添了一抹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