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厂的厂卫走过来,一左一右地架起了她的胳膊。
大片大片的空白中,她不知怎的便回想起一段话,那是她之前读过的一本书。
“光说人们应该满足于安宁的生活,没有一点儿用处;人总得行动,即使找不到方向,也得自己创造。千百万人注定在沉默中消亡,千百万人在默默反抗自己的命运。
谁也不知道芸芸众生中还有多少反抗正在酝酿。”(1)
***
这一天,景暄和不知道怎么结束了梃杖,也不知道怎么回到府里的。
倒不记得多痛,只记得那耀目的阳光让她耳热眼花,为什么电视剧里面的梃杖都是漫天大雨,而轮到她却是骄阳似火,连雨的遮挡都没有。
明明已经是秋日了,太阳却那么烈,那么猛。
身体上的痛倒是其次,可精神上呢?
那一双双路过的眼睛仿佛一把把刀子,他们或嘲弄,或漠不关心,或怜悯,这些目光交错在一起,一刀一刀地戳向她,让她受到了精神上的凌迟。
他们逼她承认自己错了。
可是她没错!
她坚守着一套朴素的价值观。
对的就是对的,错的就是错的。
善良的人不应该被苛责,真挚的爱情也不应该被否认。
为什么,在他们的眼里,一切都好像错了呢?
到底是哪里出问题了……
她嘴唇干涸,浑身像火烧一般,当晚就发起了高烧。
府里新来了一个丫鬟若薇,还是若薇帮她换了衣裳,又上了金疮药,才没有那么狼狈。
她吃不下饭,连清粥都吃不下,吃下去的全部都吐了,她的身上痛,心也痛,只觉得自己就快要死了。
在夜最深的时候,房门被推开了。
景暄和只觉得迷迷糊糊的,连眼睛都没有力气睁开了。
那人一步一步地来到了她的身边,鼻尖是熟悉的月麟香的味道。
可她睁不开眼,只觉得意识一片模糊,她是不是产生了错觉?是万灵安么……她没有力气睁眼,确认不了自己的猜想。
也许真的是幻象吧,他不是在昏迷么,怎么会来到她的身边呢?
只是有这幻象在也不错,起码有人陪她了。
她不是孤单一人面对这些难受了。
景暄和的额头渗出了汗,喉咙像被刀片剐过一般,整个人都乏力了。
迷糊中,她的手好似被人轻轻抓住,那人很认真地打湿了帕子,以一种极其轻柔的力度帮她一点一点地擦脸。
他擦得那么认真,就好像对待一件精美的艺术品。
清冷的水声过后,他将帕子搭在了她的头上。
她只觉得额头一片凉意,难得的舒服了不少。
他起身,好像与人在交谈,又缓缓回到了她的身边。
他的步伐很慢,似乎也是拖着伤病的身子,这幻象好真实啊,她甚至能感受到他的温度。
有这幻象在身边,景暄和的心渐渐地宁静了下来,思绪也没有之前那么杂乱了。
他坐了很久很久,目光一直流连在她的脸上,仿佛一座石化的雕像。
她的意识越来越模糊,帕子的冰凉却让她感到安宁,终于,她沉沉地睡去,什么都不管了。
圣上的处罚和魏福忠的刁难都不如睡觉重要,她只想好好睡一觉。
放下所有烦恼,好好地睡一觉。
明天再面对这一切吧。
不知过了多久,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洒在了房间内,外面是淡淡的雾气,阳光一出来,雾气好似全部散开了。
他该走了。
他眷恋地凝望着她,仿佛想将她的样子刻在心中,终于低下头,吻住了她的唇。
他的吻带着一种难以掩饰的决绝,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
“我会杀了他,哪怕付出任何代价。”
那人只留下一句没头没尾的话就走了。
只是,他的眼中似乎跳跃着疯狂的火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