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安问道:“王老爷死了,你怎么办?”
王子淳替他父亲合上眼睛,他已经想好了接下来怎么办:“我会在院落里写下‘杀人者王子淳也”,不会连累你们二人。”
元安沉声道:“弑父可是重罪,官府不会放过你。”
“父杀子,子杀父,一桩荒唐奇案。”王子淳自嘲道:“可我替兄复仇,何罪之有?就当我窝囊吧,我才不想去蹲什么大牢,让人抽板子审我为什么要杀了我爹。”
“我自会潜进山林,若能侥幸活命,杀那狗屁娘娘时,两位记得叫上我。”王子淳说完,踉跄站起身,将父亲和兄长的尸首简单地收殓好,关上祠堂门,带着元柳二人从无人小路绕到偏门。
平四正在这里候着,他见自家少爷先是一喜,再见他满身鲜血,吓得话都说不清了:“少……少爷,您怎么了?!我按您吩咐,把……把闻风堂用湿柴火点着了。”
王子淳比了个噤声的手势,他脸色惨白中泛着灰,却笑着对平四挤了挤眼:“干得不错,你记住,若明日有人问起,全推说是我指使的,其他一概不知。”
平四心疼地搀住王子淳,眼里噙着泪珠,略带哭音问道:“少爷,您到底要干什么啊?”
“少爷我干了件大事,不过还不能告诉你。”王子淳挑眉,然后拍拍他的肩膀:“等明日你就知道了,现在去睡吧。”
他推开了王府的偏门,长街寂静,屋舍高矮相错,远远能瞧见三山镇外的青山。
平四拽住王子淳的袖子不放,慌乱地说:“少爷,您是不是要走?把我带上吧,让我跟着您,我吃的不多,又能干活。”
“你跟着我干嘛?”王子淳失笑,他偏头想了下:“你的卖身契我早就要来了,忘记给你说了,我放在多宝盒的第二层,你到时候自己去取。”
平四终于找到自己的留在少爷身边的价值,他不在意卖身契,他从出生就是陪着少爷身边的奴才,提到多宝盒,他就想起少爷的盒子里塞了不少银票和稀奇玩意儿。赶忙说道:“对对对,少爷出门得带盘缠,您空手可不行!”
他擦干净眼角的泪花,将手上的灯笼塞到少爷手里,坚定地说道:“少爷,您等等我,我去打包点东西,咱们一起走。”
平四紧张地看着王子淳,等待对方的命令。
王子淳低头看着手中的灯笼,终于点头:“好,我等你。”
平四破涕为笑,匆匆忙忙往闻风堂方向赶,边跑边回头,等确认那抹灯笼的光芒没有消失,他才安心冲进了黑暗。
元安想到此前相遇时,一边八卦一边找着自家少爷的仆僮,感叹:“你这个少爷当的不错。”
“我也觉得。”王子淳勾起嘴角,转身用灯笼照亮长街,“不过我这个少爷马上就要亡命天涯了,让我当一回坏主子吧。”
他最后看了眼王府的宅子,眼里没有丝毫留恋:“王家的富贵我要不起,欠了三山镇的,只能拿这堆死物来还了。元兄、柳兄,就此别过。”
元安接道:“别过,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希望咱们终有一日能相见。”
王子淳背对他们摆摆手,示意听到了。除了那一盏灯笼,他两手空空,只穿了那件染血的绿锦袍,消失在了长街尽头。
柳折清冷笑一声:“果真是个傻子,连钱都不要,我看他明天就得饿死在山里。”
不过或许今晚就先冻死了,失了如此多的血,还敢往山里钻,不愧是个少爷。柳折清丝毫没有自己也是个纨绔的自觉,在心里冷嘲热讽。
元安习惯了山野生活,就是摘个野果也能撑上几日,不过听柳折清说得斩钉截铁,他才意识到王子淳跟他不一样,不过他转念一想:“他素来机灵,官府估计也想不到一个富家少爷一文钱不拿,反而藏在山里,躲过了追捕,才有活路。”
“别管他了,你自己都瞎了。”柳折清不耐烦地打了个哈欠,为了王府折腾了一宿,他牵着元安朝来时的方向走去:“什么事都明日再说,现在回去睡觉。”
等平四带着装满细软银票褡裢赶回偏门时,那里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他茫然站在原地,半晌抽噎了一声,抬头对着那轮圆月小声说:“少爷,一路保重。”
他总是找不到他家少爷,这或许是最后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