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子淳一愣,但还是听从元安的指令,他朝着乱葬岗方向半走半跑,回头时发现元安每一步竟精准踏在自己的落脚处,见元安无碍,他也加快速度,两人不过半个时辰就来到乱葬岗处。
此处惨叫声本该更大,可反而小了下去,只能说那人虚弱得几近无法出声,王子淳越听越心惊,他与柳折清碰过面,能听得出这声音有几分熟悉。
他扭头看元安,猛然发现元安的脸色比鬼还惨白,他双眼本该无神,如今却溢满杀气,死死地锁定了乱葬岗灰雾深处一点。
元安伸出竹竿拦住王子淳,他声音干哑艰涩,好似三四天没喝过水,寒声说道:“多谢,送到这里就可以了。”然后头也不回,朝着声音最后的方向走过去。
王子淳待在原地不知道该走该留,好一会,他左脚一跺:“呸,小爷家里人都死光了,还有人管得住我?用完我就想扔,门都没有!”然后猫着腰也钻进灰雾中。
元安此时脚步虽快可极轻,已经到了这里,反而不敢轻举妄动,他低伏身子,像一只敏捷警惕的野兽,一点点靠近血腥味最浓重的地方。
他先听到狗吠和咀嚼声,还有在风中破碎的呼吸声,以及血液汩汩流淌声,然后是一个不怀好意的声音:“一只胳膊两条腿,兄台再不开口,只怕以后就拿不动画笔了。”
元安脑袋一片空白,只听到那个熟悉的声音还是如往常一般轻佻,只是虚弱的几乎听不清,夹杂着痛苦的喘息。
“呵柳某还有一张嘴可以咬笔,就不劳拘魂使费心了。”
“好啊!那就看兄台的嘴像不像你说的这般硬!”紫袍书生话音刚落,一只黑狗便兴奋地怪叫扑咬上去。
柳折清趴在地上闭眼,静待下一波撕咬,心中有些可惜,早知道就该给自己算上一卦,今夜不宜出行。
元安看不见柳折清惨烈的模样,可一只胳膊两条腿,他心中猜到了拘魂使对柳折清干了什么,却不敢相信自己的猜测。
元安攥紧手中的竹竿,眼睛血红,破风之声呼啸而出,竹竿如同铁枪一般将黑狗硕大的脑袋钉在地上,任凭那狗濒死咆哮,也挣脱不了分毫。
柳折清猛然睁开眼,神色终于变化,元安怎么来了!
周边的黑狗见惊变,顿时狂吠起来。元安就等这一刻,听声辨位,跃出身一个翻滚便落在柳折清身前,拔出那根插在狗头里的竹竿,从半空狠狠抡下,风声凄厉,刚才还猖狂吃着人肉的黑狗接连被击倒在地上,哀叫一片,有伤势不重还想扑过来,下一刻便被竹竿从头颅贯穿,摇晃两下仆倒。
竹竿表面光滑,青色的竹皮挂不住一滴鲜血,只有削尖的一端残留着些红白色,元安将竹竿啪地扔在地上,然后举起自己的长弓,搭上箭矢,锋利的箭刃闪着寒光对准拘魂使,将发未发。
“是你。”紫袍书生仍由元安残杀自己的宠物,他知道这小子箭法古怪,在鬼界已经亲身经历过,更何况玄淼婚礼大典上那三箭,如今已传得众鬼皆知。
“滚!”元安怒喝。
紫袍书生眼珠一转,他伤还未养好,若是挨上一箭可不划算。今日收获了异兽纹也算不错,反正柳折清也活不长了,等这家伙死了魂魄总得来地府,到时候再逼问也不迟。
俗话说得好,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他是读书人,也是个君子,不急不急,于是一拱手:“这位兄台既然来了,那小生就先行告退了。”
元安箭一直稳稳指着他,神色冷峻。
紫袍书生缓缓后撤,正待要离开,可看着站在犬尸身旁的元安,心中一动,他为什么一开始不用箭?竹竿可不如箭好用。
他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挠头道:“哎呀那狗肉就留给两位了,炖了煮了都可,千万别浪费小生的心意,补补身子也好,毕竟兄台现在可缺的不少呢。”
元安拉住弓弦的手指绷得几乎渗出血,他眼前那片虚无的黑被红光笼罩,箭却始终没有发出去。
紫袍书生这下确定心中的猜想,他停住脚步,耷拉的眉眼提起来,声调得意:“怎么不射呢?是不舍得伤着小生了……还是不敢射?”话音未落,拘魂锁呼啸着向元安疾驰而去。
柳折清轻叹一声,这招空城计终究是没有瞒过去。
元安那道金光自从回到人间就再也没亮起过,他不敢确保自己的箭矢如今能伤到拘魂使,本想吓退对方,没想到对方却不依不饶。
他赌上最后一把,张了张手掌,祈祷金光重新回到自己身上,沉下心念诵鬼界记住的那句梵音,然后松开了弓弦:“涅槃不灭,佛有真我;一切众生,皆有佛性!”
声落箭发!噗嗤一声有血肉穿透之声!!!
元安捂住自己腹部,低头看见鲜血喷涌而出,那道金光终究没有显现。他不甘心地又从箭袋抽出几支箭,嗖嗖嗖——箭矢连发,去势凌厉,可还未近身,便被一堵无形的墙挡住,无力地坠落在地。
紫袍书生猖狂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好啊!酆都在上,小生今日大仇可报。”
他那副寡淡的面容鲜活起来,左眼光芒大盛:“你们说,小生该先杀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