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心存侥幸,是狂妄自大,是她食言了。
渡边爱擦拭汗水,指甲扣下墙皮,颤颤巍巍地起身站在通道中央。
从这里空气变得湿润,不断有冷风从深处袭来,阴气逼人,她撵开指缝里的绿色粉末,举起信号枪。
瞬间,红光划破阴湿的黑暗,墙体的大字再度显现,像是一把锋利的匕首在奴隶惨白的脸上画出刺青,紧接着又蒙上黑布,消失在视野里。
“砰——!滋啦啦!”
只听照明弹在隧道尽头击穿了异物后,似乎是掉进水里熄灭了。
而在强光中,她见到了一层模糊不清、形似薄膜的屏障。
于是,渡边爱紧靠墙壁,谨慎前行,站在近处发现那是用几条长塑料片组成的门帘,表面泛黄僵硬,还分泌出粘性物质,所以看不清里面的状况。
塑料散发出的怪味熏得人睁不开眼,在用枪口掀起一个口子时,里面的景象惊得她鸡皮疙瘩直往下掉。
禅院茂昌果然在做极其恶心、残忍的事。
里面几百、不、是几千具枯黄色的人皮密密麻麻地位列两旁,在光照下面部凹陷齐刷刷地俯视自己,而敞开的胸口让它们像是飘浮在空中的鬼魂。
失踪的两名学生该不会真是……
渡边爱撩开帘子前脚刚伸进去,猛然意识到不对劲,拉住塑料片扭身踩实地面,而手电筒意外掉了下去。
伴随“扑通”声响,中间是一条宽一米的水池,那浑浊的污水深不见底,很快亮光就不见了。
她侧过身子,尽力避开人皮,从裤子口袋里拿出备用荧光棒。
这下把气氛衬得越发阴森,绿色的微光宛若一簇鬼火随着空气飘到躯壳内,从空洞的脸里长出触手要将她活活勒死。
“啊!”
她倒吸冷气,是耳垂传来刺痛的灼烧感,伸手摸反倒更严重了,疼得她几乎要跳起来,还挤出了几滴眼泪。
该死。
由基留下的咒力已经所剩无几,而局势依旧不明朗,丧命的可能性还在提高。
本打算在这里最后一次使用咒力,等事情解决便离开他们的视野,用自己的方式找到天元。
但火焰为何会流失得如此之快?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不断吸走体内的火焰。
整理凌乱的信息后,她发现这个领域是依靠献祭生命、吸收能量而建立的,而以绝对“存在”作为交换条件的是降低攻击性,这就是所谓的“束缚”。
那么领域汇聚大规模的能量,碰巧产生了时空裂缝,或许可以作为一种解释。
结论喜忧参半,她只好沿着河道继续往前走。
人皮都在这里,那尸骸呢?
目光慢慢集中到水面,几只水黾快速滑行,激起层层涟漪。
眼下还是不要做多余的事情,尽量保存体力,待到关键时刻不掉链子。
这条通道比她预想的短了很多,没走多久绿光中出现了一扇门,上面有两块毛玻璃。
而正巧水池在距离门口几步处就变成了平台可供她拿着光源往里面看。
“啧。”不耐烦地踮起脚尖,依稀见到里面有个发出银光的东西,看其高度,也许是桌子。
等等,是不是有声音?
转过头还是沉默的人皮,头部像是漏了气的皮球,各个低垂萎靡,凹陷处最是毛骨悚然。即便换了角度,渡边爱依旧感受到它们投射而来的“目光”。
“铛、铛、铛……”
鼻尖冒出汗珠,屏息将耳朵贴近玻璃,沉稳有力、富有节奏的声音依旧不停。
推动把手,门却纹丝不动,她便将身体的重量压在上面,地下摩擦震动剧烈,灰尘扑簌簌地往下掉,冷气与臭气混合着冲出来,用衣领蒙住口鼻,在房间里挥动荧光棒。
“铛、铛、铛……”
印入眼帘的是间手术室,而她见到的银色光正是绿布下操作台露出的一角,旁边三台器械推车上都是“大家伙”。
渡边爱不清楚它们具体叫什么,个头明显比普通镊子、钳子大一号,还装有锯齿状的头部,最后在一堆线中还找到了电钻。
“铛、铛、铛……”
抬起手在无影灯上摸了摸,并没有碰到灰尘,在绿布和仪器上也没有血迹,倒是屋顶和墙壁上有几滴。
打开废物处理桶,腥臭扑鼻,隔着衣服用手捂住鼻子,荧光棒往里面探去。
内部被处理得很干净,但还是发现了几根短毛,她拿在指尖搓了搓。
“铛、铛、铛……”
是动物的。
可以肯定,近期有人使用过这间手术室,不过依照入口处掉落的灰尘,看来刚才走的是废弃通道。
“铛、铛、铛……”
声音响了点,渡边爱巡视半圈,找到了另一处入口。
开门是狭长往左延申的陈列室,面对瓶瓶罐罐里的残肢断臂,渡边爱早有遇见,所以做好了心理准备。
同时,她发现声音的源头是手边被贴着墙放置在展台上的方形古董钟。比起瓦里安的精美藏品,眼前棕黄色座钟造型朴素,正面巨大的表盘上是黑色罗马数字,而时间刚好停在了七点三十一分。
渡边爱重新拗断一根荧光棒,搬动钟表试图从后面打开找到发条,不料想死沉沉的东西被固定在桌子上。
见办法不行,就只能打开前面的玻璃罩子,可没想到这一举动致使表盘跟着脱落,连同一起掉出来的还有些零碎杂物。
四周归为平静,绿莹莹的光撑起黑暗,渡边爱将荧光棒咬在嘴里,拿起它们发觉是带有姓名的私人物品:
田部耕造的驾驶证、上田知贞的便利店工牌、小岛井和的律师名片、绣有“高桥澄”的碎布、北野顺一的签名,金子熏的学生证。此外还有宣旨行正、二木政次、早川四郎的物件。
不寒而栗的感觉悄然出现,他们九个人不出意外的话永远都出不去了。
渡边爱遥望走廊尽头,毛发或许是动物实验,而接下来就是禅院茂昌的研究重点——为达目的,残害生命。最后,还特地收藏了遇害者的个人信息,看起来是十分欣赏自己的杰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