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敬进入集团后就开始忙了,回来的晚,出去的早,平时发消息的频率也降低不少,咖啡厅的事情后来谁也没提,周倩也没再找过佳宁,生活似乎又恢复了原样。
一周后,某郊外卫生所。
昏暗灯光下,灰蒙暗绿色地皮湿哒哒的泛着水花,阴冷的空气中刺鼻的消毒水味,卫生员推着医疗车穿梭在病人和家属之间,长廊一侧的小窗口挤满了人,另一侧等候椅上歪着病人,到处乱糟糟的,对话都靠喊,吵得人脑仁疼。
佳宁快速穿过去,按照手机上的指引,一路走到门诊最里面,顺着转角处的楼梯上楼。
二楼清净许多,偶有老人咯痰,和孩子的哭闹声。
这是住院部。
佳宁找到207的房间标识,停下,透过门中央的玻璃窗,她看见最里面的床铺躺着一个熟悉的背影,蓝白纹病号服,肩胛骨高高突起,被子遮住腰间,手虚虚的搭在侧身上。
“欸让让,让让,别站这儿发呆!”一个尖声尖气小护士把佳宁搡开,一把推开病房门,推着诊疗车进去,“3号床!起来打针了。”
3号床,余浅浅睁开眼睛,听车轮声近了,才慢吞吞掀开被子,转过身朝小护士不悦道:“说多少次了,不能小点声,跟他娘吃枪药似的。”
“欠的医药费结清我就对你语气好了。”
“少蒙我!医疗费早结清了,要不是——”余浅浅的话嘎然而至,眼睛直直的定在门口。
小护士打趣道:“说啊,要不是什么?我帮你说,要不是有帅哥给院里捐钱搞设备,你现在还在走廊睡着,这些不管我的事情,也不影响我的工资,我只知道你是最不配合治疗的那个难缠的患者,倒了霉了,分到这床,呐,手伸过来。”
“阿姨,那个帅哥到底是您什么人呐?有没有女朋友啊?”
小护士扎着针,嘴上还不停的打听,“他对你真好,就是后面怎么不来了,你打电话叫他来,我以后说话就小点声,怎么样?”
“你没戏。”余浅浅看着佳宁,嘴上答着小护士的话,“那是我女婿,”
“吹牛吧!”小护士讥笑道,“女儿都没来看过你,女婿来?主任讲的对,你嘴里没有实话。”
“已经来了。”
余浅浅入院的第二天,沈敬就带人过来了,所以她知道佳宁肯定会来,只不过比预想中的晚了几天,估计打心里不想再理会她这个母亲,只不过心软,才不情不愿的来看看。
“怎么每次见面,我都很狼狈?”余浅浅笑吟吟的,调侃说:“你是不是克我?”
佳宁坐在床头削苹果,不搭理她这话。
“沈敬那小子,一点不守信用,都说让他保密了,居然还能让你知道,啧,不过也不能怪他,男人耳根子都软。”
佳宁手中的削刀猛地一顿,苹果皮彩带似的,打转落下,“沈敬也来了?”她在门口就听着不对劲,又是帅哥又是女婿的。
余浅浅看佳宁一脸懵的样子,也愣了一下。
“不是沈敬跟你说的吗?”
佳宁摇摇头,她花钱托人,用了一周时间,才打听到的这儿,从没跟沈敬提过。
“你们俩真有意思。”余浅浅笑了,说:“争着来孝顺我,好感动。”
佳宁小脸一绷,举起削好的苹果啃了一口,没好气道:“谁孝顺你了!”
“早知道你这么离不开娘,当初就不把你丢了。”余浅浅语气揶揄,没有血色的惨白脸蛋神色很平淡,嘴上这么说,却半点看不出后悔的意思。
佳宁奚落道:“命都快没了,还这么喜欢说糊话。”
“两者不搭嘎。”余浅浅笑了笑,“可怜的小蝌蚪找到了妈妈,多感人,怎么不见你抱着我哭?”
“十几年我从来没找过你。”佳宁冷冰冰道,“也没想过。”
余浅浅嘴角的笑意及不可见的僵了一瞬,咽了咽喉咙,清苦的药物让她险些干呕,强行压下去不适感,说点什么吧,忽然冷场挺尴尬的,她张了张口,终究只是咳嗽了几声。
“别把自己想的太重要,六岁时离了你我能活,现在更是,有你没你一个样,”佳宁继续道:“不妨告诉你,我来之前看了你的病历单,很平静,没有半点伤心,左右不过陌生人罢了,不过这么说也不合适,你毕竟生我,养我到六岁,找你是我有疑问,但是现在看你的表现,也不需要问了,不重要,我释怀了。”
佳宁把咬了一口的苹果丢进垃圾桶,抽出床头的纸擦手,站起身,“我会给你选一块风水好的墓地,每年清明会给你烧纸,算是还你的生育恩。”
说完,她转身离开,走到门口的时候,听见身后传来一句笑吟吟的:“谢谢啊~”
门砰的一声,重重摔上。
沈敬回家就感觉氛围不对劲,煮好的饭菜摆在桌上,客厅仅开了一盏落地灯,昏黄暗淡,佳宁坐在沙发上,手里攥着遥控器,看着黑漆漆的电视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