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在凌晨结束,德第4军采用突袭的手法反败为胜,将苏军引诱至尤赫诺夫市北部,团团包围。
“我需要空军支援,就现在。不行,那就帮我转接第八航空队,这事必须得做到。”然而在电话的转接中等待了片刻后,西格蒙德还是无奈的挂断了电话,“该死!”
“怎么说?”朗科曼中校赶紧问道。
“我向戈林的副手波登绍兹提出空中支援,他回答我中央部航空储备力量暂时不足,在去年的莫斯科战役中损失过大,我又向第八航空队求援,但他们正陷在塞瓦斯托波尔,无暇抽身。最后曼施坦因将军说他会考虑给我们抽调一支第四装甲团,如果在明天早晨能赶到的话。”西格蒙德吐了一口气。
朗科曼也放心地点点头,才说:“我刚才收到总指挥部的消息,说霍特将军已经在赶来的路上。”
“他们可真是会挑时间,如果他再晚一会儿来,兴许战争已经结束了。”
话落,朗科曼也露出尬意。
“对了,昨晚的战俘名单已经进行了统计,共有一千五百多名苏联人被俘,其中有二十名军官,四人疑似政委,还有三十几人是医护兵。”朗科曼递上了厚厚一叠名单,在等签过字后,那些宣扬邪恶红色的苏联政委就会被处以极刑。
西格蒙德的笔在纸上停顿了片刻,但还是在朗科曼的名字旁同样签署了自己的名字。
消灭苏联政委就是消灭苏维埃的核心,就是杜绝邪恶的布尔什维克再次滋生,这是由希特勒亲自发布的严令。
“对了,留下那些医护兵,我们用得着他们。”在朗科曼出门的时候,西格蒙德提醒道。
邱月明随同苏联人一起被关押在就近的战俘营地,这里挨挨挤挤地塞满了俘虏,更多的还受着严重的枪伤,在痛苦喘息。外头的德国士兵充耳不闻,他们偷偷点起一支烟卷,勒紧了背上的枪支,将目光警惕地转向四周。
直到过了好一会儿,门被打开,一名军官模样的男人开始进来清点人数,他严谨地做着分类,将哪些人被划分到哪一类,细致到分毫不差。
这时,人群里有人开始暗暗哭泣,那是一个站在邱月明身旁的小护士,她看上去还十分稚嫩。
“完蛋了,他们说德国人会杀死男人,强/奸女人,我们完蛋了。”
“放轻松。”邱月明说,那个时候,她还远远没有意识到德国士兵的危险。
但很快,外头便传来了枪声,显然,刚才被拉出去的那些人不会再回来了。
之后,她和小护士被分在了一处,就在她从这名分配军官面前走过时,军官的眼里还流露出了一丝诧异,确认般问道:“真的不是日本人?”
“不。”
军官啧嘴可惜,让人把她们一起带了下去。
她们被分配在德军的医护队中,这不代表她们有帮士兵治疗的权利,因为战俘处在整个医护体系的最底层,她们要负责清理伤患的排泄物,收拾伤患的换洗衣物,以及在战火声响起的时候,做一些背抬伤员的苦力活,这让才十七岁的科波娃感觉很吃力。
“我听说昨天盖尔谢娜,因为把生理盐水多加了,遭到了贝格丽特那个毒妇的殴打,她的一只耳朵都给扯坏了,以后估计是带不上耳环了。”科波娃搓着一件满是血渍的衣服悄悄说道。
“还有,伊琳娜,和我们同来的伊琳娜,你见到她了吗?她长得那么漂亮一定是被这群德国鬼子给糟蹋了,可怜的伊琳娜。如果可以,我真想在他们的衣服上都抹一层毒药,弄死那些德国佬。”
“嘘,别说了!”邱月明听到脚步声赶紧提醒道。
可身后的那一耳刮子还是毫不留情地朝着科波娃劈头盖脸打下来,贝格丽特边打边骂道:“你这个偷懒又愚蠢的小/荡/妇,这个低贱又肮脏的俄国蛮子,谁允许你停下自己的工作!你怎么有资格这么做!”
贝格丽特是她们分配在这一连队的老资历护工,她是个正儿八经的日耳曼女人,有着引以为傲的大高个儿和看上去很能生养的健壮躯体,所以此刻她收拾起年幼的科波娃来分外顺手。
眼看科波娃被她摁在地上打得哀嚎,邱月明赶紧上前拉住了贝格丽特。
“停下,你会打死她的!”
“滚开!黄皮猪!”贝格丽特一把就推开了邱月明,邱月明赶紧将流血的科波娃护在身后。
“你不能这么做,根据《日内瓦公约》,就算是战俘,也是有人权的!”
“人权?”贝格丽特啐了一口,“你们这群下贱的猪猡,真该把你们都送往集中营,那时你们才会发觉我对你们是有多么的仁慈。”
“你不能这样,我见过你们的长官,他们是遵循战争法的绅士,所以你也绝不能这样。”
然而,贝格丽特像听到一件分外可笑的事情那样笑了:“你在胡说八道什么,你说你见过谁?哦,我知道了,你是想男人想疯了,你这条母/狗!我真该让巴豪斯少尉把你分配到慰/安/所去。”
说着,她就准备上前来拽起这个娇小的中国女人,然而,前方突然传出了警报,苏军发起了进攻。
贝格丽特被连忙召去了前线,而邱月明和科波娃的灾难却才开始。
伴着前线的炮火声越来越响,两个小时后,一名德军少尉过来集中战俘并强制带走。
他们抱着头呈投降姿态,走在刚刚经受炮火侵袭的坑坑洼洼路面上,恐惧却不敢发出声音,因为在他们脑瓜子后方是一管黑洞洞的枪,而在他们的对面,是祖国,是同志,是肉眼可见的希望。
邱小姐也在其中,她望着交界线处的苏联阵营,仿佛从中看到了维克多,尽管科波娃说德国人大肆抓捕政委,但她不相信维克多会在其中。
果然,战壕的低地处,维克多透过望远镜看到了那些被挟持的苏联战俘,他们一排排站在德国人的坦克前,后面瞄准的则是无数的枪支。
“这群牲口!”维克多骂道。
另一边,德军的瞭望塔,朗科曼中校满意地将望远镜交给了身旁的西格蒙德:“亲王,您瞧,我说过这种法子是最管用的。”
西格蒙德并不赞同朗科曼的做法,这在他看来是严重违背了传统的普鲁士军人原则,但现下他也没有第二种法子,因为目前,曼施坦因承诺过的装甲团却连影子都没有见到,长此以往下去,他们好不容易占领的维亚济马又将被苏联人给夺去。
然而,当他透过望远镜一一扫过前线的俘虏时,一个熟悉的影子撞入了眼底!
他擦了两下镜片,确定是没有看错后,心内一紧,对朗科曼道:“等等,先等等!让那些苏联人先回来。”
尤赫诺夫市的彼得罗安酒店,德第四军的总指挥部就驻扎在此,而此刻,二楼一间由客房临时开辟的审讯室内,邱月明正盯着白墙壁上的一只挂钟,安静地等待着。
她也不知道在等什么,就像,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来到这里一样。
过了很久,墙上的挂钟敲动6点的钟声,把手转动,门被推开,皮靴踩过橡木地板,一种深沉又冷淡的声线从后方传来:“抱歉,久等了。邱小姐。”
那刻,她惊讶地回头,不敢置信:“亲王……”
西格蒙德踏着简洁的步子来到与她相对的桌子一边坐下,抽出上衣口袋的钢笔,打开空白的记录本,他交叠起双腿,一双浅碧色的瞳仁一如既往地透着深邃望向她。
很快,邱月明便在这种久违的目光中坦白了,她交代道:“诚如您所见,我是和苏联人一起被俘的。”
西格蒙德手中的笔停下了,他微微侧了侧头,似乎不能理解:“可以告诉我理由吗?”
“我和希普林先生分开了。”
这个答案让西格蒙德有些意外,他的神色起了一丝不知所措的变化,可邱小姐没有打算隐瞒,她如实告诉了他和诺伯发生的那些事情。
“他不该听信阿塔贝尔的话,这太荒谬了。”西格蒙德说。
“可现实不就是这样,你永远不知道自己做出的哪些决定会是正确的,哪些又会是错误的,影响结果的从来不是抉择,是历史的必然性。”
在这四年间,她和那个男人经历了多少的欺骗与争执,他们早就对此麻木了。
当真诚无法消抹心中的隔阂,不妨以欺骗掩盖玫瑰下的伤痕。法国人说爱情何必在乎真假,只要它是炽热的就够了。
“那你还会回德国吗?”他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问道。
“不知道。我们的立场已经发生了改变,也许这是最好的结局。”
对面的姑娘说完,西格蒙德像明白了什么,他沉默了片刻,最终对她艰难地吐出了一句:“对不起。”
邱月明一愣,她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对她说对不起,但再一想,也许是德国先对中国的抛弃,又也许是德中之间的决绝,才让一切造就了如今这样不可挽回的地步。
“您不用这样说,这并不是您的错,不管发生什么,我仍然尊敬您,尊敬所有认真对待过中国的人。”
“谢谢你,邱小姐。”他微微上勾的嘴角,看向她的目光真诚中又隐隐夹杂着某种特别的东西。
过了一会儿,邱月明想起道:“对了,既然能见到您,那我想向您提出一个小小的请求,不知道您能不能同意。”
“什么?”
“是一个苏联战俘,但她不是士兵,只是一个十七岁的小姑娘,现在医护连中。但是,您知道的,他们对待战俘会比较苛刻,而我听说你们军队中也会有一些……”她吞吐了几次,没有说出那个词,“一些,对女性可能不太好的地方,所以我希望能不能,能不能……放过她?”说到最后,她的声音都低了,仿佛觉得是不可能的事情。
“她是苏联人?”
“是的。”
“我们本次于维亚济马发动的突袭是针对苏联33集团军的,我想她既然被俘,那足以说明她并不是一个普通的小姑娘。”
西格蒙德的话落,邱月明一时失语,的确,科波娃是和她一起乘着瓦斯科夫的车准备回莫斯科的,她确实算不上平民,她失去了理由。
就在她沉默的那会儿,西格蒙德第一次想试图冲破心中的枷锁,忍不住问道:“你就不想一想自己该怎么办?”
“您说什么?”她抬眼的刹那似乎要发觉了什么。
可西格蒙德很快的掩藏了所有:“没什么。”
气氛再次陷入沉默,墙上的挂钟敲响了7点的钟声,西格蒙德从椅子上起身,准备离开却还是叮嘱道:“今天晚上你先暂时留在这里,但别跑出这间屋子,有任何情况,我会来通知你的。”
他说完,又特意看了她一眼,然后才踏着笔挺的步子走出了房间。
合上门的时候,他将墙上审讯室的单词摘下,重新在纸上写了一串单词贴上,这才离开了那里。
Arrestlokal Nicht storen
(禁闭室 勿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