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是不是也该休息了呢?”日向翔阳显然也听到了那边的动静,苦着脸提议了一句,“已经坐着不动好长时间了,好难受。”
谷地仁花立刻同意了:“也是……那就歇五分钟吧。”
“好耶!”日向翔阳蹦起来,像是伸懒腰一样高举双臂拉伸,“终于能动了——”
月岛萤大概是最赞成这个提议的。他利索地放下笔,靠着墙开始听音乐。
与其他人不同,影山飞雄则毫无预兆地往后一躺,好像很累的样子。另外四个人都朝他看了一眼,见他没有异常才收回目光去。
上次躺在体育馆里,是高一IH预选赛输给青城的时候。当初他忍着眼泪望向天花板,心里被失败的不甘填满,好像五脏六腑都要炸开一般。
影山飞雄发自内心地喜爱竞技体育,喜欢不断挑战高峰,喜欢与对手较劲,甚至喜欢大赛前压力大到窒息的感觉。而对于竞技体育中必不可少的失败,他却很难毫无芥蒂地接受,就像大多数优秀选手一样。
原因很简单,能轻易让失败翻篇的人,当不了优秀的运动员。
优秀的运动员,无一不是被失败鞭笞着走到顶峰的。有时候,人很难分清成功和失败谁更催人奋进。
影山飞雄不喜欢输。
但是最近,他的情绪总是脱离掌控,让他隐隐觉得自己好像输给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近期没什么比赛,他自然不可能输给谁。说不定他把某些情绪弄混了,但他又捋不清这些。
除了竞技体育以外,还能有什么事会让人时而愉快时而低沉?
影山飞雄坐起来,对或坐或站的同伴们道:“我想问你们一个问题。”
几个人的目光从各处移回,集中在他的脸上。正在活动手脚的日向翔阳重新坐下,低声交谈的山口忠和谷地仁花不再出声。
月岛萤看了他一眼:“y结尾的单词变y为i加es,o结尾的……算了你干脆都加s吧。”
“不是这个啊boke!”
深吸一口气,月岛萤摘下耳机,道:“最好不是比这还蠢的问题。”
几个人眨着眼睛看向他。
影山飞雄不由得坐直了,十分严肃地问:“情绪总脱离掌控是什么原因?”
山口忠率先松了口气,大概原本以为他会问很严重的问题:“是累了吧。”
谷地仁花补充道:“快去集训了,压力很大?”
听到集训这个词,日向翔阳哼了一声。
影山飞雄不动声色地扣住旁边的橘子脑袋:“不是压力,也不是累。这两种情况我都很熟悉,不会造成现在的感觉。一定是什么新的东西。”
山口忠顺着他的话思索了一会儿:“影山可以说得详细点吗?”
影山飞雄点头:“我会很期待……”
很期待见到某个人。但是见到之后很快又会分开,于是等待下一次见面的时间就会变得很痛苦,会想下次是什么时候,会想那个人现在在做什么,会想那个人是不是没有这么期待。这些都是他努力从朦胧错杂的感觉中总结出来的,像写排球笔记一样在纸上列了很多条目。
就如同对比赛胜利的感情一样。一次一次的成功累加起来,心里不知足的怪物得到饵食,变得越来越难以控制。他在跟一种陌生的东西较劲。
但是,这些话却说不出口。
“……嘁。”影山飞雄皱着眉头别开脸去。
他这一串神态变化太过跳脱以至于山口忠无话可说:“……”
一直没说话的月岛萤反而像看出了什么似的冷笑一声:“单细胞。”
罕见的是,这次日向翔阳居然附和了月岛萤:“影山迟钝得太过了吧。”
谷地仁花也担忧地看着他。
影山飞雄:?
影山飞雄:“可以说得详细些吗?”
对面的月岛萤对着他翻了个白眼:“真以为什么事都能明说,单细胞。”
影山飞雄忍住了冲过去揍他的冲动。
“那个,影山同学,”谷地仁花轻轻地开口了,目光很是关切,“也许你心里知道答案?”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
他对谷地仁花的话表示不解。
她一边比划一边努力解释道:“就是,影山同学你一直都很了解自己的身体啊,知道什么时候状态好,什么时候状态差,对不对?既然这样,是不是也能想清楚现在的感觉呢?”
说完后,谷地仁花的目光有意无意地往一年级那边游移,看起来简直和比赛时一样紧张。
——所以是什么?
一年级的几个人正排排站在门前吹风。明明才刚认识,但绪方纱纪跟时田和庄子两个人好像已经很熟了,她正兴高采烈地跟两人说着什么,八乙女悠还时不时补充一句,几个人聊得很开心。
影山飞雄似乎找到了自己一开始心烦的原因。大概最初只是因为和她见了面却没能说上话,这份心烦很轻微,就好像以前和队友沟通却被拒绝一样。但他下意识抵触这种幼稚的心理,连带着反感情绪不稳定的自己,因而心烦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
外面响起惊雷,缘下力走过去提醒一年级不要再吹风,否则容易感冒。
几人听话地离开了大门口,向之前坐的地方走去。回身时,绪方纱纪恰好和影山飞雄对上眼神,她估计没料到后者会看她,愣了一秒,然后大大方方地冲他微笑。
——是比比赛更棘手的东西,是他完全陌生的一个领域。
甚至可以说是他所有短板的集大成。
“明白了。”他低着头对大家说。
“……明白了?”
几个人的声音有些惊讶,不知是惊讶他的速度还是他的冷静。
“明白了。”他机械性地重复了一遍。
乌云都变成雨滴降落下来,天空慢慢干净起来了。不远处,绪方纱纪趴在窗边往外看,跟自己新交到的朋友道:
“要放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