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开之后,感觉乔钰更肆无忌惮了。
不过这种直白的交流方式,反而让他觉得舒服自在。
睡了大半天,身上的伤也不出血了,乔钰大剌剌伸个懒腰:“清炒白菜吧,过几天再做腊肉。”
腊肉还没晒好,再晒个三五天才行。
商承策没意见,抢着剥白菜。
乔钰也不阻拦,等他把白菜从水里捞出来,便轮到他上场。
白菜倒进陶罐,发出哧一声,热雾翻涌。
乔钰熟稔地翻炒,嘴里咕哝:“赶明儿得打个铁锅,太不方便了。”
商承策闻言,取来身上仅剩的银两:“不够的话我再想办法。”
乔钰并未推辞,大大方方收下了。
白菜出锅,很快饭也好了。
正吃着,乔大勇登门:“钰哥儿,你三叔......咦?你是?”
乔家村也就一百多口人,乔大勇不记得有这么个人。
“他家住在后山另一边的柳树村,来找我玩。”乔钰又向商承策介绍,“这是村长,你应该认识。”
一身粗布短打的柳树村小伙从善如流放下筷子,彬彬有礼喊人:“村长爷爷。”
乔大勇也没多想,笑眯眯应声,直夸商承策生得俊俏,言归正传:“钰哥儿啊,这都快半个月了,你三叔下午跟我说,要是再不回去,他就要将你逐出村塾了。”
他口中的三叔是村里唯一的童生,乔文江。
乔文江原先在镇上做账房,日子过得很是滋润。
前年突然搬回乔家村,还在村里开了间村塾,不满十二的孩子都可以进去读书。
乔钰虽浑浑噩噩,潜意识里却明白读书的重要性,也跑去村塾。
结果连门都没进,就被追上来的乔文德打了一顿,半死不活地拖回去,十来天没能下炕。
还是乔大勇看他可怜,用长辈的身份压着乔文德两口子,还替乔钰出了一钱的束脩,硬是送他进村塾读书。
前阵子天气骤寒,乔钰体弱,又衣薄衾凉,病倒后半个月没能起身。
也是仗着他无力反抗,乔文德和叶佩兰才有恃无恐地给他灌了砒霜。
“我晓得了,劳烦您走这一趟。”乔钰点点头,“便是您不来,我也打算明儿去找三叔,跟他说以后不再去村塾了。”
乔大勇愣住:“为啥不去了?”
这年头读书人地位高,运气好能像乔文江考取功名,大家都要称他一声童生老爷。
运气差的,没什么读书的天分,高低也能识几个字,将来为自己谋一份不错的差事。
所以他才态度强硬了一回,把村里适龄的小子都塞进村塾读书。
乔大勇不明白,好端端的乔钰为何不去了?
钰哥儿体弱,长大了怕是也干不了重活,现在不读书,以后难不成要喝西北风?
乔钰笑笑:“梁大哥告诉我,镇上的柴家私塾过几日对外招收适龄学生,我想去试试。”
“镇上的私塾?”乔大勇眉毛皱得能夹死苍蝇,“钰哥儿啊,镇上离家远,光走路就要半个多时辰,况且你也没有把握一定能进这家私塾......”
乔大勇絮絮叨叨说了一箩筐的话,都是劝他留在村塾读书,别想那些不切实际的东西。
乔钰但笑不语。
村里的孩子见识浅薄,去过最远的地方便是县城,见过的教书先生大抵只有乔文江一人,故而对他这个身负功名的童生言听计从,让他们往东就不敢往西,让他们打狗就不敢撵鸡。
可乔钰不同。
觉醒前世记忆后,乔钰知道乔文江就是个半吊子,多年前学的东西早就还给了先生,这两年压根没认真教过村塾的孩子们。
就拿“乔钰”本人来说,他至今连四书都没摸过,更别说还有好些字不认得。
乔文江的所作所为,包括收了束脩却不教学,肆意打骂学生,简直枉为人师。
这样误人子弟、时常对他进行言辞侮辱的教书先生,除非乔钰脑子坏了,否则就算是爬,也要爬去镇上的私塾。
乔钰明白,若想走出一条通天路,早日拥有能和宣平侯府抗衡的力量,唯有入朝为官。
其实以乔钰前世的身份经历,本该成为一名武将。
然天下大定,暂无战事,武将升迁不易,乔钰只能走文官路子。
不过在此之前,他要找机会扒下萧鸿羲那层侯府嫡长子的皮,让他清楚自己到底是什么身份。
被夺走金手指又如何,没有科举系统,他照样可以碾压萧鸿羲,照样可以为自己、为原主报仇。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或许乔钰无法在短时间内报了和宣平侯府之间的仇,但只要侯府在一日,大小仇人,他一个都不会放过。
“砰!”
一声巨响,应该是门外什么重物翻倒。
乔钰睨一眼,正色道:“您就让我试一试,若失败了,我也就认命了。”
乔大勇见他态度坚决,已无转圜余地,只能叹息作罢。
且让他吃一回教训,才知道凡事不可莽撞而为。
“这样吧,我跟你三叔说一声,村塾那边的座位给你留着,你要是没能上镇上的私塾,就再回来,钰哥儿觉得呢?”
乔钰表示没意见,送乔大勇出去:“您慢走。”
乔大勇挥挥手:“行了,你病才好,赶紧进屋去,可别再受了寒。”
乔钰应好,掩上木门。
......
同一时间,村尾的老桂花树下。
乔金大儿子,乔聪吸溜着鼻涕,扯着嗓子嚷嚷:“你们猜我听到了什么?”
乔聪是村里的孩子王,小屁孩们都听他的话,抛石子也不忘老大,都好奇地问:“听到什么?”
“刚才我看到村长去乔钰家,就过去听他们说话。”乔聪笑得不怀好意,五官陷进肉里,眼睛都没了,“乔钰说他不去咱们村塾读书了,他要去镇上读书!”
小屁孩们惊呆了,手里的石子儿噼里啪啦掉了一地。
等他们反应过来,拍着手哈哈大笑。
“镇上读书?就乔钰那个蠢蛋?”
“难怪先生总说乔钰脑子不好,大白天的就开始做梦了。”
“我赌一块菜饼,乔钰肯定上不了镇上的私塾!”
正值傍晚,村民们结束一天的劳作,捧着饭碗三五成群,边吃饭边谈笑。
老桂花树旁也有好些人,听到孩子们的话纷纷笑了。
“到底还是个孩子,真当镇上的私塾是什么人都能进的?”
“乔钰打小没人教,一天到晚净想些不切实际的东西。”
“他三叔,你怎么看?”
众人看向穿着一身儒生长袍的乔文江,凑热闹的意思不要太明显。
乔文江冷哼:“若乔钰能进镇上的私塾,母猪都能上树,老夫的名字也倒着写!”
很快,“乔钰要去镇上读书”的消息如同桂花树下的笑声,传遍整个乔家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