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手里端着汤药,一勺一勺地喂进他的口中,瞧他连眉头都不皱一下,仿佛喝水般没有味道。然而,温热的汤药散发出来的苦味飘散在她鼻端,便是她无需亲口尝也知道必然是苦的。
这人对自己可真够狠的,这么苦的药,就这么一口一口地让人喂着他喝。
一碗汤药见了底,陶昭南将碗放到一边的桌上,发现架子上的水盆已经没了。
想来,是有人来把水盆给端走了。
那这碗,应该也是会有人来收拾的。
“读过书没有。”骆禅檀突然问她。
陶昭南愣了一愣,她自然是读过书的,可是这个世界的书,她还真未必能够读得懂。
她摇了摇头:“不曾。”
“那你可会什么才艺。”
“不会。”
骆禅檀抬眸去看她,压着眉头沉默了一会儿。
“那就都从头学起。”
听他的意思,是要找人来教她。
他又要做什么。
“琴棋书画,礼仪规矩,傍身武艺,全都要学。”骆禅檀盯着她的眼睛,严肃地说道。
他葫芦里究竟卖得什么药,陶昭南摸不着头脑。
总之,她的命运捏在他的手上,现下她是逃不走的,还不是任由他摆布。
不过,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这对她而言,也未必是件坏事。
待她羽翼丰满,还怕逃不出他的手掌心吗。
只是,陶昭南想不到的是,教习她的师父竟然就是他本人。
请人来教未免过于显眼,但将她送出京城,不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他也并不放心。
陶昭南有些小聪明,他向来行事谨慎,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这几日他要养伤,正好闲来无事,可以教她识字。
他令人寻来孩童所用于识字的《千字文》,意外发现陶昭南识得其中超过一半的文字。字体结构较为复杂的,他与她说,她也能很快记下,不像是毫无根基的样子。
晚膳时分,陶昭南要先服侍骆禅檀用完膳自己才能吃。
他身上有伤,只能吃些清粥小菜,菜里连荤腥都不见。
从清水县至京城的路上,骆禅檀出手阔绰,若非条件不允许,他可谓是穷奢极侈。
然而,他现在吃着白粥和青菜,也没有流露出任何不悦的模样。
陶昭南有时觉得自己看不透他。
“你似乎从未提及过你的身世。”骆禅檀突然发问。
“我不记得了。”陶昭南不甚在意地答道,继续喂他。
舀了粥的汤匙在他嘴边,他没有张口。
陶昭南见状,收回了手。
“一点都记不得了?”骆禅檀疑惑地追问。
“是。”陶昭南注视着他的眼睛,“一点都不记得了。”
二人对视良久,骆禅檀都没有看出撒谎的破绽。
难道是真的全都忘了。
他半信半疑地看着陶昭南,陶昭南则是轻飘飘地问他:“你吃好了吗,吃好了我就收走了。”
骆禅檀轻嗯了一声,看着她在桌前用膳。
她吃饭很安静,但吃得不少,看着似乎很香。
饭桌上的菜式与他的几乎无异,就多了一盘炒鸡子罢了。
晚膳后,骆禅檀又让陶昭南看了会儿棋谱。
她要学的东西多且杂,旁人都是自幼学起,她现在才学,自然是要比旁人多费几分心力。
忽然间,陶昭南似乎听到外面传来冷兵相接的声音,她抬眼去看床榻上翻看兵书的男人。
他淡然自若,好似充耳不闻外边的喧闹。
他都不管,她又何必上心,她低头继续看着手里无趣的棋谱。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池谓来了。
“大人,来劫狱的刺客捉到了。”
骆禅檀放下手里的兵书,转头去看他,慢慢地开口:“劫狱,也未必见得吧。”
池谓不解,也没问。
“扶我去趟暗狱。”
“大人,你的伤……”
“无碍。”
池谓还在迟疑,骆禅檀转头对陶昭南发话:“你来扶我。”
他自己已经支撑着上半身起来,下半身几乎无法动弹。
陶昭南不会心疼他,既然是他自己的要求,她走到他身边扶住他。
他毕竟是个男人,体格和重量都超出她所能承受的范围,她的膝盖一软,很快,池谓就出手扶住了骆禅檀的另一边。
池谓拗不过骆禅檀,也知道他是下定了决心就不会回头的性格。
“先去见清水县的那个人犯。”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