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九斜睨他一眼,“你大可去试试。”想了想,她又嘻嘻笑道:“官人去试试啊~看看父皇会不会帮我扒了你的皮~我可是有玉菩萨信物呢~”
她又露出那一副招人的模样,想起来了,又念叨两句戏词。
像是精神分裂。阚玉生作出判断。
“这世道,最怕的就是不要命的疯子。”晏青在一旁,手指敲着桌子,看起来心情不太好。
当然,阚玉生的心情也不见得有多美妙,他总算找到自己在太子这场大戏里的定位了——当个见证的观众。
天下的聪明人大约都是相似的。太子就是算准了他需要个位高权重的人帮他澄清“恶鬼伤人”之事,必定会将路上的贵人捡回去当个“观众”。
毕竟有些事情还是闹得越开越好。
但他为何要费尽心思捞一位流落民间的公主?
“够了。”阚玉生起身就走。他终于反应过来,晏青确实没骗他,今日之行,是要让他来当“观众”的。
晏青追在他后面,怎么喊都不答应,尾巴上还坠着一个齐垌。
齐垌:“该!让你算计人家!”
晏青顿住脚步,望着少年离去的背影不语。
佑宁十三年春,太子断案,却找到了一个自称是皇室血脉的女人。
长安城群情激奋,都等着看上位者的笑话,虽然不敢拿到明面上嚼舌根,但擦边的话本和巷子里茶楼的说书人一天比一天多。
唤青院里,阚玉生一杯接着一杯喝酒。
刘成蹊急着回庄子上,说是要重葬曲婉,不知道还想折腾些什么。阚玉生没赶人走,张道生就理所当然地留在了侯府,此时正对着他训诫:“少喝酒,还没入夏就饮这般多凉的,小心脾胃着凉。”
阚小侯爷已经喝得全醉了,此时正抱着酒壶傻笑:“张大夫!嘿嘿……张道生!你好像我小叔啊……”
“你小叔?”张道生不动声色地抽走他手上的酒壶。
“我小叔啊。”阚玉生伸手找他要酒壶,“你肯定认识。大名鼎鼎的阚瑶光,阚小将军。相州之战,以少对多,拉锯了整整半月……当年我娘偷偷喝酒,他也这么劝的……”
说着,他还模仿起来:“嫂嫂,喝酒伤身,万望保重身体——”声音压得低低的,是在回忆旧人。
张道生不嫌弃他抱着酒壶啃过,干脆利落得也给自己倒一杯:“原来是小叔啊。”
见他将酒壶放在桌上,阚玉生终于得了机会,一把抢过,到了一下,却发现一滴酒都不剩,“小叔不在了……娘和爹也没了,大家都不在了——就剩我一个,他们……他们都欺负我——”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趴在桌上,彻底醉了。
张道生起身,一口气饮完杯中酒。
自十年前一场大醉,他再也没喝过酒了。如今骤然喝下这么多酒,到底有些不适应。
他颤颤巍巍出去找人,刚走到门外,就被吓了一跳。
“晏公子?”张道生觉得自己真是醉了,不过为什么来得是这人,而不是……
算了。真是醉了。
“他又喝酒了?”晏青抿着嘴,似乎有些紧张。
冷风一吹,张道生有些清醒了。眼前这位,不是前几天才骗了小侯爷的大骗子吗?他早觉此人心机深沉!果然不可信。
“什么时候侯府也开始放一些无关紧要的人进来了?”他双手抱胸,挡在门前,不让人进去。
晏青垂下眼帘,“我来找人道歉。”
“道歉有用,要官府做什么?”张道生面露嘲讽,“侯爷现在也没空见你。”
想了想,又说:“你若真觉得抱歉,离他远点对他才是最好的。我不管你们想要干些什么,无论如何,离他远点。”
“不可能。”晏青脱口而出。
张道生步步紧逼:“你能有多喜欢他?长公主和丞相府的公子,就是想要天上的星星也不为过。他一个人半大孩子,撑着这么大一个镇关侯府走到今天已经非常不容易了,你们还不放过他?要他家破人亡还不够!非要镇关侯府满门忠烈!”
他咬牙切齿:“怪不得是萧家的种。”
晏青脸色更加苍白了,身体也单薄,那一双漂亮的眼睛终于随着日光黯淡下去。
他只执拗道:“我自会给他一个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