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个孩子……
患了精神疾病,这时代老大夫俗称“失心疯”,间歇性发作,有时清明,有时疯癫。清明时比正常人更文静老实,看书钓鱼,茹素念佛经,管理后宅,处理冗杂商务,无所不能。疯癫时抱头嘶嚎,阴暗的房间角落里蜷缩着,披发跣足,满嘴淌粪乱骂人,谁靠近打谁。
“……”
我以为我记不起来了。
究竟稍一往过去回忆,大脑便钝痛难忍。
可当挚友脱下甲饰,残缺的手掌,光秃秃的大拇指根,清晰地暴露在眼前,毫厘毕现,所有遮挡过去的灰色浓雾烟消云散。
眼眶酸胀到极致,无法自抑,不知不觉,泪流满面。分辨不清是理智上的溃堤,还是这具躯壳残留的汹涌感情。
我的徐明文。
世界上的另一个我。
这么些年怎么熬过来的啊。
以她的坚忍努力,本可以鹏程万里,位极人臣。
或许攀登到高位时,发现所得非想要,守护着民生太平、律法公正,同时侵蚀着民脂民膏、践踏着律法公正,大局糜烂,党羽皆恶,无可奈何地腐化。
可究竟那也是她自己选择的道路,在自己的道上,一往无前,永不回头。
怎么能如此?
怎么能沦落作囡囡那般的禁|脔?
囡囡被商会作为寿诞礼物孝敬给我时,十几岁的媚|艳|躯体,却只有三四岁的痴傻神智。在我老朽入墓之际,她亦被折断颈子,陪着我一起入了葬。
她是幸运的,一生未曾醒过来,糊糊涂涂,所以甜蜜幸福。
而这个宇宙的徐明文,是清醒地沉溺,活生生的精神凌迟。
她还信了佛,供奉着佛像、菩萨,满屋子的佛经。日日月月,端正的小楷誊抄,密密麻麻。
半生喋血,信仰屠刀的大捕头,竟然信了神佛。
她怎么能信宗教|鸦|片。
“我不会再帮你了,我对你已经仁至义尽了。”好友把甲套戴了回去,遮挡去右手的残缺,低哑,颤音,“我不敢,我害怕。那天若非白玉堂相救,我失去的便不止是拇指,而是命了。”
“命就一条,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活着还可以吃美食,养猫狗,侍弄花草,读书工作,看早晨金灿灿的绚烂日出。我想好好活,我不想死。”
“我已经有喜欢的男子了,专司缉|黑的林姓捕头,林素洁。他待我很好,许诺了我,一生一世一双人,长相守,白首偕老,绝不会纳妾,永永远远,痴情不渝。我们今年下半年就结婚。”
“你也要好好活,明文,恪守妇道,听话老实,乖乖做个贤妻良母,你的蒋相公平白无故的,怎会伤害你。”
“不要再异想天开,说些疯疯痴痴的臆想了。什么平行宇宙,在平行宇宙老死了,魂穿过来?别闹了,人死如灯灭,命就一条,死了就什么都不剩。哪怕咱们最初穿越过来,也是活着穿越的。”
“你大约难受很了,承受不了现实,精神严重错乱,做了场大梦,梦里什么都能圆满,以此来麻痹神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