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嗯嗯……”魂不守舍,胡乱地附和着,“主子高见,等奴才效忠完了,主动洗涮干净走上去,卖个高价,滴水之恩涌泉相报,报答将军荫蔽保护的恩情。”
“你真懂事。”赞美地肯定、表扬,“知感恩,明上进,晶莹剔透的善良好同僚,不枉咱家大酒楼的殷殷栽培。”
间隙里,找了个解手的借口,离场往外走。
泰然自若,一派正常。
挤过污佞横流的人群,挤出盛世糜华。
脱离视线范围后,脚步骤然加快,没有前往如厕,直接下楼离开。
走道里,名贵厚实的波斯地毯吞噬掉一切噪音,长廊两侧,浓墨重彩的名家画卷,极尽艺术高雅。
“这么早就离场么,贵宾?”值班的侍者殷勤地关切,若有似无地阻挠,“下半夜还有很多精彩的节目呢,错过了,实在遗憾。”
“哪颗葱哪颗蒜?”醉醺醺地横眉竖目,牛逼哄哄地趾高气昂,怪腔怪调的辽胡口音,宋语呵斥,“有资格来管姑奶奶?!”
侍者当即怂怕地退开了。
笑脸迎来送往,恭敬地应喏,训练有素地垂首齐声。
“贵宾请慢走,小心脚下台阶,外面雨雾湿寒。”
“哼,这还差不多!……”
骂骂咧咧,臭烘烘的酒鬼,生人勿近。
……
没从灯红酒绿的前面走,从会|馆相对僻静的后出口离开。
深夜无光,携裹着蒙蒙细雨的冷风迎面吹来,浑身一激灵,酒劲顿时冻去了大半,神智清醒了些许。
面无表情地拢紧了领口、裹紧了衣裳,迈开大步,朝前路狂奔。
没有月亮,没有星光,唯波涛汹涌的黑暗之海。
迷茫地想,去往何方呢?
不可以去当年打拼买下的京城旧房,可能仍在被官府、陷空岛,黑|白|两|道紧密监控着,过去就是自投罗网。
不可以去找南乡求救,原因同理。
更不可以去入源酒楼拿包袱细软,进入番市就会被重新控制起来,阿鲜炎灼、纳合卓鲁两个武功高强的隐卫,跗骨之蛆般,亦步亦趋,紧紧跟随,辽将吃定了我这块肥肉。
迟早被卖。
今夜这丝缝隙,是逃离辽国|军|商掌控的唯一机会,往外冲可能会被冻死饿死,但是错过就永远不再有了。
呼哧呼哧跑了不知多久,离腐|败|奢|靡的会|馆越来越远,终于什么都看不到了。
精疲力尽,踉踉跄跄,酒精麻痹小脑的平衡感,靠着巷子的墙跌倒在地。
春夏交接之际,野花芬芳,野草墨绿茂密,墙面活动着毛辣子、千足虫、紫潮虫……各种带毒带刺的昆虫。反应过来了,爆了句粗口,赶紧撑起身,躲远些。
不知哪位豪门大姓的府邸,高墙深宅之内隐隐约约传出警惕的狼狗犬吠。
鞋袜湿透,双脚泡发得难受。提起沉甸甸的酸疲小腿,打起精神来,用意志强迫身体继续往前行进。
往南城门去。
进京需要身份核查,出京不需要。
等天亮了,守城官兵把城门一开,立刻混在老百姓里涌出去。
肺脏剧烈地鼓动喘息,头痛欲裂,用力揉了揉太阳穴,保持清明。
一边走,一边扯掉波浪卷的假发,随手扔进污泥沟。
脱下外袍、中衣。
外袍穿在里面,中衣翻过来反穿,套在最外面,视觉上改变外观。
弯下腰去,差点失衡栽倒,手指捞染泥泞的黄污,均匀地糊抹脸、脖子、手背。然后用袖子大概擦干泥污,形成黄褐色的皮肤。
当下条件,所能做到的最简陋的易容。
摸了摸荷包,他|妈|的,跟队出来,全部消费公|款|报|销,总共也没带几两碎银。
这下乐子可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