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低姿态,柔声地应答。
“为了活得轻快些。”
“那、那你现在?……”
“结婚了。”
“嫁给了?……”
“嫁给了展大人,你知道他的,奶奶。”
奶奶点头数次,抹眼泪,高兴地应声。
“嫁给有钱人好哇,妻妾多,顶多心窝子里难受些,但是不劳苦。别跟了没本事的穷人,既拈花惹草,心窝子难受,又一辈子磋磨,作牛马使,受苦受累,病了都拿不出钱救……”
提着藤筐子,去棚里拿木柴,再拿些干燥的松针,点火烧锅灶。刮去腊肉表面的灰污,切成肥瘦相间的薄片,透明流油。切辣椒,切大葱,菜板上嚓嚓作响。
我陪着老太太聊天,倾听老年代旧事的时候,他儿子在厨房里炒了好几个下酒菜,还焖熟了米饭,在米饭中放了糯香的栗子。
仨人一张小方桌上吃饭,老太太不喝酒,孙耀祖给我斟了二两,碰杯敬酒,杯压得很低。
中年汉子的厨艺不错,但这顿饭……不自在,味如嚼蜡。漫长时间的共处,习惯了与老太太俩个人吃饭,就像真正的母与女。
结果人家亲儿子活着回来了,在这小屋里,他们是一家人,我成了登门拜访的客人、外人。
开封府办事效率那么高作甚,孙耀祖如果永远找不回来了该多好。
欲言又止,卑怯地垂着脸,敬畏地小小声。
“大捕头,蒙京衙照拂,草民如今转职到了大牢中做差事,感激不尽,只是……只不过……”
“怎么了?”
漫不经心地抬眼。
吞吞吐吐,硬着头皮揭发。
“狱中的风气……很黑……冷时不烧炭,热时不通风,被褥单薄根本无法御寒,窝头带霉斑,外头卖俩文钱的鸡蛋,里头卖半两银子,有点油盐的饭菜皆需要加钱,狱卒明里暗里地向家属索|贿,否则让犯人过不下去……”
“他们犯了罪,进去就是支付违法代价的,不重重惩戒、处处折磨,难不成送进去享清福的不成?”
“可是……”
正直不忍。
“大家如何,你便如何,别事逼儿搞特殊,时间长了慢慢就习惯了。”语重心长,善意地提点,“合群很重要,非常重要。”
“差事帮你安排上了,你如果适应不了环境,被排挤淘汰出来了,前程自负,自谋出路,我不会继续再帮。”
“……是。”
难受地垂眸,颓废地应喏。
走时老太太强硬地塞了许多糖霜柿子干,还有两只大公鸡也装麻袋里送给我了,麻绳封袋口,困在里面慌张地扑腾,慈爱地让我带回家,让奴仆炖滋补汤吃。
有求于我,掺杂了利益,这份感情变质了,他们成了攀附大树的藤蔓。
累心,烦。
没意思,以后渐渐淡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