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对她的回答不满意,将她禁足于冷宫。
脑中却不停去想,宫外能有什么她能做的力所能及之事?
奏折一日比一日多。
魔族入侵,西寇人攻打,流民四窜,战事频繁。
他有心无力,好像无论他怎么努力,都无法阻止这个国家颓靡下去。
渐渐的,有流言四起,说是仙鉴被人做了手脚,是个人拿来照一照都会倒映出那人的模样。
三人成虎。
裴司开始怀疑自己。
某日夜里,他站在仙鉴前,忽然让身旁的宫娥过来照一照。
宫娥不敢违令,捧起仙鉴看。
裴司就站在她身后,看到镜子里除了他,并无宫娥身影。
正当他放下心来,黑漆漆的镜面却开始显现出宫娥的影子。
瞳孔紧缩。
宫娥震惊地望着镜子里的自己,吓得手抖。
仙鉴落地,摔出一地碎片。
裴司控制不住地拔出墙上长剑,锋利剑刃嵌入宫娥那柔软的脖子,殷红血液喷溅而出,将他身上明黄色的外袍染红,同时也溅上他的下巴。
尸体被清理出去,滴滴嗒嗒的血痕从身下白布中渗出,一路蜿蜒绵亘至台阶下。
仙鉴一碎,魔族不再忌惮,于夜里就大批踏入人类地界。
他派遣大批将领抵挡,仍阻止不了进攻。
焦虑不安,辗转反侧。
宫内宫外绝望蔓延。
他控制不住想起那名女子。
是夜,披衣起身。
他来到冷宫外,却见里面火光冲天。
周围却寂静无声。
裴司歇斯底里让人来救火,却无人回应。
他砸开那道破破烂烂的门冲入。
女子站在火中,笑着与他说。
“你终于来了。”
“我有好多话想跟你说,其中之一就是,你其实,不太适合当陛下。”
“优柔寡断,上位后为何不第一时间驱除魔族呢?你觉得战胜不了他们,还是……你也想,留着收为己用?”
“你该是痛恨它们的吧?还是,你想要利用它们,消除异己。可是裴司,养虎为患……”
她是那么柔和地凝望他,说出的话却字字诛心。
他想要辩解,张嘴却发不了声。
大火将她吞噬。
向往自由的鸟儿终究不能因为他的爱留下,选择成为一具尸体。
灵魂脱离肉身,终得自由。
黑云不断笼罩而来,华丽的龙椅逐渐黯淡。
裴司木讷地看着它。
要放弃吗?
可是……
权力的滋味,一旦品尝过,如毒素浸润血肉,不死不休。
白雾渐散,几缕薄阳透过树叶间的缝隙,温柔撒下。
梦境在继续,成亲之礼也在继续。
古朴陈旧的月老庙,红幔落下,两旁柱子上扎着喜庆的红绸花。
爬山虎攀着灰绿色的墙长入庙内。
寒光掠过,鲜红色血液滴入碗中清冽的酒中。
青竹将匕首交给面前的人,双目失神的宁野照着他的动作,缓缓重复一遍。
他拉着她后退,十指相扣跪在蒲团上,拜了三拜。
宁野跪下,与他一起。
“定婚契过于简陋,你醒来会不会怪我?”青竹与她十指相扣,起身端起那碗酒,“怪我也好,怎样都好,只要我们在一起。以后我会弥补你的。”
面前绑着红发带的人毫无反应。
青竹不介意,含了一口带血冷酒后轻轻放下,俯身靠近,要将口中冷酒渡入她的口中。
可就在这时,一团紫蓝色火焰袭来。
最先感受到的,是那无法忽视的烫。
纯狐卿气还没喘匀,就看到庙里二人就要亲上了!
他气急败坏地化成人形,割破手掌就释放出狐火。
青竹连忙带着宁野闪避,那团火刮过他的长发直击月老庙。
桌案上供奉的瓜果顿时被烧成黑炭,火势太大,连金塑的月老像都开始融化。
青竹惊讶地望着门外气喘汗流死死瞪着他的纯狐卿,野兽的本能让他感觉到了危险。可他不明白,纯狐家的少主为何会追到此处?
宁野身上狐族气息不算浓厚,他一直以为,她和狐族之间不过是关系亲密些,最多是暧昧。狐族不是纯情到从头到尾只爱一人,他以为,从他最后一次卷得宁野满身蛇腥气后狐族已经放手。
他们不喜欢自己的猎物甚至是自己喜欢的人沾染上其他妖族的气息。
可现在看来,他错了。
青竹将宁野安置在月老庙旁的树下,来到纯狐卿面前,皱眉问:“纯狐少主,为何到此?”
“你明知故问!他是我的!”纯狐卿双目泛红,“你就是她点的小倌?!”
青竹轻笑:“是我。”
“受死吧!”
话音刚落,白雾涌起,遮天蔽日。
一头巨大的白狐顶破庙门,四爪跟踩棉花似的踩断围墙。
青竹忙变回原形,缠上纯狐卿的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