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枝晃了晃脑袋。
她想,自己多半是糊涂了,被这个玉面罗刹迷了心窍。
沈容端作恶多端,给自己下虫蛊,还为了抓拿赵大人故意设陷阱,晚上甚至和他同床共寝。
如今,恒兴号的人犯她一尺,她就要马上还别人一丈。可见她的心肠有多狠。
她桃枝最该做的,就是在这个恶毒女人手下,尽力保护好赵大人。
其他的事,就统统不要想了。
赵秉清皱眉看着眼前的乱象,倒是没吭声。
恒兴号这么做,的确是不对的。
就算沈容端的手段过分了一点,但倒也还算有理。
而且,沈容端这个人,难道会因为自己的几句话就放弃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吗?
不可能的。
所以,倒不如直接闭嘴,还省了点精力。
沈容端瞥了一眼蹙眉的赵秉清,原本已经准备好听他像和尚念经一样,说一些仁义礼智信之类的唠叨和批评。
结果他却闷声不吭,反而让她有些意外。
过了一会,斐然和船夫谈妥,又跑了回来:
“师姐,谈好了,一刻钟之后就能走。只不过,现在是汛期,过河的费用很高,我选了个价钱还算合理的,只不过船也会小一些,破一些。”
沈容端点了点头,把身上剩的一点钱拿出一部分,给了斐然去付船费。
她倒是不太发愁钱的问题。她还有一些现钱,而且斐然身上也带了一些碎银。反正大家是赶路,又不是出来玩。节衣缩食一些,总是能到皇城的。
过了这条开元河,再走大概半天的路,就能到开元府。到了开元府,就离岭西不远了。到了岭西,也就快到皇城了。
一旁的赵秉清看着凝神沉思的沈容端,有些错愕。
——她居然没找自己要钱?明明刚刚那几锭白花花的银子就在她面前。
但转念一想,赵秉清又觉得,大概是沈容端现下还有钱用,所以暂时没有露出她的獠牙。
嗯,一定是这样的。
说不定,等会在河中央,他无处可逃的时候,她就露出真面目了。
这样想着,赵秉清将目光转向了奔涌的开元河河水。
看着无边无际的惊涛骇浪,他的呼吸又是一窒。
但马上又在心里笑话自己:
——不就是那时抢险救灾,在水里浸了一下吗?
——怎么能惊心至今呢,纯属多虑多虑。
过了一会,船夫准备就绪,来帮忙牵着马,上了船。
船不算大,船板上满是岁月的痕迹,裂缝和斑驳的木纹显示出它的破旧。
船身随着河水的拍打微微晃动,偶尔还能听到木头发出的吱呀声。
尽管如此,眼下也实在找不到更合适的选择,众人只能将就上船。
汛期的开元河水势汹涌,河面宽广而浑浊,带着泥沙的河水翻滚着拍向船身。
刚一上船,大家便感受到船只剧烈的晃动,随着每一次水浪冲来,船身都摇摇欲坠。
船夫脸上显出些许焦虑,但他依然握紧了桨,奋力操控着方向。
然而,河水仿佛不肯放过这条老旧的小船,一波接着一波地扑打过来,船上不断有水进来,船底逐渐积起一层薄薄的水渍。
“快!快把水舀出去!”船夫一边奋力地划着船,一边大喊着,众人纷纷拿起手边的木勺、破碗,忙不迭地往外舀水。
马儿也显得不安,脚步不稳地在船板上踢踏着,时不时发出急促的嘶鸣声。
随着船体的晃动,船内的水越积越多,大家舀水的速度也不断加快。
桃枝不安地开口问道:
“……这船,真能挺得住吗?不会沉了吧?”
原本就被晃荡的船和水勾起了不好的回忆的赵秉清闻言,脸色更有些发青。
“不会的,不会的!您放心吧,昨天这船才从开元府过来的,好着呢。”船夫闻言,虽然心里也有些发虚,但面上还是笑道。
桃枝听他这么说,加上船已经行出了一段距离,也不好调转回头了,只好点了点头。
斐然虽然有些担忧,但他毕竟也曾经和挽澜走南闯北地见识过各种凶险,所以面上不显。见沈容端依旧淡然地舀水,他也卖力地继续帮忙。
就这样,船颤颤巍巍地行至河中央。茫茫大泽,前后左右皆是无穷无尽的水,仿佛一齐朝河上这条小船扑来一般,骤然变得更加凶险。
船夫的眉头紧锁,手上的桨握得更紧了。
就在众人还未察觉异样时,船底突然传来一阵诡异的震动。
紧接着,船只剧烈地一晃,仿佛被什么无形的力量猛地推了一把。
只听得“咔嚓”一声,船底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裂响,这声音仿佛直击众人的心脏。
“暗礁!”
船夫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显然他意识到大事不妙。
伴随着桃枝的尖叫声,一股强劲的水流猛地涌入船舱——船底破了个大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