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纪大人之前与我闲聊时都说过,这个沈容端不仅胆子大,而且手还黑。刚上任,就敢当街打死人,此后收受贿赂,那可是来者不拒。她脾气还差,官场应酬一概不理,一言不合就出手打人,当地的官员个个见了她,都像见了阎王一样,又恨又怕。再说了,你没在酒楼听过那些说书人说玉面罗刹的恶名吗?人家也是胡诌?”
“他们是不是胡诌,我可不知道。我只知道,那个商人不是胡诌的。”
说着,他朝自己身后的随从点了点头:
“把他带过来。”
片刻后,已经被打得鼻青脸肿、身上的好衣服也被扒了个干净的富商就被带到了蒋全面前。
一看见蒋冲,他就吓得满脸的横肉都在抖,一个劲地跪在地上磕头:
“大爷们,我们一家老小的金银细软真的全部都献出来了,求求您,饶我们一条贱命吧!……那、那个钱不够的话,我还可以去恒兴号取的!求求您了……”
“别废话!把你刚刚同我说的,关于沈容端的事,同我们大当家完整地说一遍。”
富商只好哆哆嗦嗦地讲了起来:
“这个沈容端,初到宜州时,因为她官大,所以我们这些做点小生意的人都想给她摆个接风宴,送送礼,疏通一下关系。谁料,她钱和东西收得干脆,可是却完全没有给我们行方便,还处处为难!刚到没多久,她就把衙门里那些喜欢收好处的差人全部打出去了,而且打得可惨了!那些差人的家人都哭哭啼啼地来跪着求她,结果她直接闭门不见。此后,又带人当街打死了我们那好几个比较大的豪猾,那些豪猾,里头就有我的大儿子!我真是恨她恨透了,她却还不罢休,天天查抄这个、查抄那个的,之后又关了好些人的儿子进大牢里。还是老样子——人家送的礼,她应收尽收;可是托她打点的关系,那真是一点影子都没有!久而久之,大家都很透她了。这不,我也不想在宜州呆了,直接带着家小,准备去皇城做生意了。”
富商说完了,可怜巴巴地颤着身子,祈求地看向蒋冲:
“老爷,句句属实,句句属实。”
“照你这么说,她简直就是另一个赵秉清了。可是,为什么大家都说她狠戾、都说她是个大恶人?”
蒋全没好气地问道。
“呃,说实话,她做的大多是得罪人的事。您想,被她打出门的那些差人,还有那些豪猾,可全部都是我们当地的人哪。再加上被她得罪的富商、官员,那可真是数不胜数。她既喜欢得罪人,又讨厌拉关系,我们都没见过她和颜悦色的时候!做事狠绝,脾气古怪,把宜州最有权有势的人都得罪了,人家会怎么说她?人家说了她,她还不替自己辩解,这恶名不就传开了嘛!”
闻言,蒋冲沉默了一会,面色不虞地挥挥手:
“你下去吧,我知道了。”
富商松了一口气,跪在地上,千恩万谢,就要哆哆嗦嗦地起身离开。
此时,蒋冲却冷笑一声,直接挥刀,干脆利落地砍下了他的头颅。
富商的头滚落在地,鲜血喷溅而出,染红了脚下的土地。
他临死前的惊恐与绝望仿佛在空气中凝结,令人心惊。
虽然赵秉清少时就见识过更血腥的场景,然而乍然看到有人在自己面前如此轻易地夺去了别人的性命,还是令他心中猛然一震,震惊与愤怒交织而来。
他深知这富商不仁不义,行事贪婪无度,财富恐怕也多为不义之财。
然而,他应该受到的是官府符合盛朝律例的判决,而不是在这里,被一个土匪随随便便地杀死。
富商固然不义,可这伏虎寨,也是同样的、甚至是更加的不义。
然而,此刻他还要维持自己的伪装,丝毫不能露出半分异样。
心中惊涛骇浪,面上却不得不强自镇定。
赵秉清垂下眼帘,硬生生将心中的怒火压下,强迫自己平静下来。
忽然,他想起自己扮演的人设是一个怯懦的聋人,连忙脚下一软,扑通一声坐在地上,浑身颤抖,瞪大了眼睛,呆滞地看着地上的尸体。
看见赵秉清一副冷汗涔涔的窝囊样子,蒋冲笑了一声,露出了嘲弄的表情:
“大哥,果然还是你比较会挑人。”
说罢,直接转身,潇洒地走出了院子。
蒋全坐在原地,脸色铁青。
静了片刻后,才抬手擦去脸颊被溅上的鲜血。
——这个蒋冲,愈发放肆了!
——必须尽早除掉他!
好不容易冷静了些,蒋全转头就看见了还坐在地上、像个惊弓之鸟似的赵秉清,更加没好气:
“赶紧给我滚起来!男子汉大丈夫,整日畏畏缩缩的,动不动就要尿裤子似的,像个什么样子!你是做山贼,不是做小白脸!”
又想起赵秉清听不见自己说话,更加生气了。
直接扬手,一个茶碗,砸在了他面前的地上。
赵秉清急忙身子一颤,扶着地哆哆嗦嗦地站起,唯唯诺诺地低着头,缩着脖子,一副害怕的样子。
他此时心中七上八下,生怕蒋冲下一秒就要下令去除掉沈容端。
却听见蒋全招来在门口的山匪,没好气地问道:
“昨日寨子里的弟兄劫了财,为什么没人来和我通传一声?我怎么还要通过二当家才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