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战况激烈,杀声震天,所有人都在为各自的主子而拼死搏斗,根本无人留意到赵秉清和沈容端二人的离去。
赵秉清一边奋力拉着沈容端往前跑,一边时不时担心地回头看她一眼。
沈容端腿上被蒋冲的刀锋划破的伤口不算很深,但依旧有鲜血不断往地下淌,衣袍沾染得斑驳陆离,拖曳出一条蜿蜒的痕迹,触目惊心。
她双目无神、脸色苍白如纸,仿若魂魄已然被抽离一般,任由赵秉清拉着她,双腿如灌铅般沉重,往前跌跌撞撞地跑去。
“沈容端,振作一点!”
赵秉清着急地喊道,沈容端却依旧神情木然,充耳不闻。
她只是,突然觉得好累啊。
——他们现在在做什么?好像是在逃离这里吧。
——可是,逃离这里之后,又怎么样呢?
——还要继续奔跑、还要继续躲藏、还要继续苟活下去吗?
十岁时,她逃了,连给父亲母亲和姐姐收尸的机会都没有。
如今已经二十有三,她却还在逃,毫无长进地逃。
——姐姐,一个人活下去真的好难啊。
事已至此,心灰意冷。
只觉得,连呼吸都很费力气。
赵秉清拉着沈容端,二人一路冲向山寨口,身后战斗的声音越来越远,但前方的危险却越来越近逼近。
寨门口的山匪们已经注意到他们的异常动向,纷纷提刀迎了上来。
赵秉清咬紧牙关,顾不得额头上不断渗出的冷汗。
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要带沈容端冲出去。
赵秉清不熟悉刀剑之术,唯一能依仗的不过是本能的求生欲。
一个个逼近的山匪仿佛恶鬼般向他们扑来,他不得不硬着头皮拼命抵挡,一边扶着沈容端,一边不断用手臂挡住迎面而来的刀锋。
山匪的刀光寒冷刺目,一次次逼近赵秉清的身体,他却毫不退缩,每一次都用尽全力将刀锋挡开,哪怕他的手臂已经被刀锋划破,鲜血顺着袖口流淌,染红了他的衣袖。
沈容端被赵秉清死死护在身后,双眼却如无物般呆滞,神情恍惚,仿佛全身的力量都被抽走了。
她的脚步沉重迟缓,任凭赵秉清如何拉扯,她依旧像被深深的痛苦所压制,看不出任何生气。
甚至无法感知到周围的血腥与危机,仿佛被深深的痛苦包裹着,隔绝了外界的一切。
赵秉清见她这般模样,心中愈发焦急,但此刻无暇多想,只得更加奋力地抵挡袭来的刀锋。
每挡下一次,便觉得臂膀沉重几分,心中更是焦急如焚。
眼看前方就是山寨的出口,赵秉清心中燃起一丝微弱的希望,再一次拼尽全力,硬生生撞开一名山匪,将沈容端推向前方:
“活下去!”
这一下,他用了全身的力气,声音嘶哑而急切,仿佛是在用尽最后的力气呐喊。
沈容端被这一推推得踉跄了一步,脚下不由自主地加快了步伐。
听见赵秉清吼出的三个字,她的瞳孔一缩,心中突然涌起一阵难以言喻的震动。
那时,外面的人喊得震天响,家里的门也被一重重突破,她害怕地躲在姐姐和母亲身后。
眼看最后一道门也即将被打开,两人想把她藏到屋后的米缸中,沈容端却抵死不从,非要和她们生死与共。
最后,是姐姐满含悲切与决绝地推了她一把,眼中闪烁着泪光,说出了她此生的最后一句话:
“活下去!”
赵秉清大口喘着气,眼前已经有些模糊,但他仍然不顾一切地挡在沈容端身后,护着她继续前进。
山匪们见状,势头更猛,继续挥刀逼近。
赵秉清已经筋疲力尽,手臂酸痛得几乎抬不起来,眼前的敌人却仍在不断聚拢。
他的衣衫早已被汗水与血水浸透,眼前的景象也开始晃动。
就在他觉得再也撑不住时,突然听见一声怒吼,是蒋全带着手下杀了出来。
赵秉清正感绝望之时,却发现山匪们一见蒋全赶到,反而各自往后退去几步,主动给他腾出大展身手的空间。
——他们的大当家杀敌如打猎一般,最喜欢让别人替他把猎物追得筋疲力尽之后默默退下,让他砍下最后一刀。
——这个功劳,他们是不敢抢的。
赵秉清却出乎所有人的意料,硬是趁着这片刻的空隙,拼尽最后的力气,拖着沈容端冲出了山寨的大门。
一出寨门,他终于支撑不住,双腿一软,拉着沈容端栽入了比人还高的草丛之中。